夜半。
圆月当空。
小溪村。
村中万籁俱寂,偶尔有犬吠之声响起。
数百头野狼垂着尾巴悄无声息地来到村口,一双双碧绿的狼眼中闪铄着凶残、嗜血的光芒。
一条格外高大健硕的黑狼自狼群中缓缓走出。
在月光的映射下,这头黑狼的面孔竟然是个人形,其面容扭曲变形,獠牙外露,黑毛遍布面庞。
如果沉判此时见到黑狼的面孔,一定会有一种熟悉感。
黑狼看着寂静的山村,双眼显露出一丝残酷、残忍之色,随后仰头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嚎。
数百头野狼齐齐发出长嚎,并紧紧跟随着黑狼冲入村中。
片刻之后,小溪村彻底沸腾,无数的哭喊声、惨叫声伴随着筋肉撕扯声响彻夜空。
……
“什么?”
曹家书房之中,曹子安震惊地看着身前站立的心腹,由于太激动,身体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昨夜小溪村遭受狼祸,全村三百馀口无一幸免。
其中…其中…”
心腹偷偷看了曹子安一眼,低声道:
“其中有多名女子在死前遭到了…遭到了野狼的侵犯。”
桌上的茶碗被曹子安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曹子安被气的浑身发抖。
曹子安猛地转身,大步向外走去,路上几名丫鬟看到,连忙万福行礼,可曹子安铁青着一张脸只管大步行进。
曹家在东街,距离码头仅有几百米,至于为什么会将家安置在这里,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曹子安在家中七拐八拐来到后花园中。
此地为曹家禁地,除了曹子安,曹家任何人不准进入。
来到柴房门口,双目锐利地左右扫了一眼,随后进入房中。
柴房不大,堆满了柴草,曹子安走到北墙灶台前,伸手探入副灶口,找到机关左右各扭三下。
随后曹子安将主灶上的铁锅端起,屈着身子进入灶中。
在花林县,有很大一部分人用的是不起锅的大灶,灶口足有一米宽,曹子安进入灶口时,衣服连灶边都不带碰的。
踩着楼梯进入地下室,微弱的油灯照射下,可以看到一头黑狼被铁链拴在墙上。
曹子安铁青着脸,抬手从靠墙的架子上取过一条长鞭,搂头盖顶朝黑狼抽去。
曹子安发了狠,每一鞭子抽下去,便有无数黑毛挂着鲜血喷溅出来。
黑狼蜷缩在地上拼命闪躲,口中发出凄厉的惨叫。
曹子安一边抽一边大声喝骂。
黑狼惨叫着满地打滚,但有铁链的束缚,根本躲不开重重落下的鞭子。
曹子安面对黑狼的惨叫与哀求充耳不闻,只是一下比一下更狠地抽着。
直到黑狼浑身上下露出白骨,鲜血将地面都染成红色,才重重地将鞭子摔在地上。
黑狼气若游丝,蜷缩在地上抽搐着。
“我来问你,昨夜为何要袭击小溪村?”
黑狼发出微弱的声音。
“爹,昨夜是月圆之夜,我…我忍不住啊!”
这黑狼不是别人,正是曾经被沉判鞭打过的曹永。
曹子安‘呼呼’喘着粗气,厉声喝问。
“即便血液沸腾,我也为你找了血食,为何还要出去?
还有,为什么要驱使野狼侵害妇女?
小溪村被狼祸屠了也就屠了,可狼怎么会侵犯人?
你知不知道这样会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
听到曹子安的训斥,曹永顾不得身上的伤痛,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四肢着地猛地朝曹子安冲去。
曹子安被曹永的变化吓了一跳,不由得后退两步。
“你说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曹永拼命地扭动着身躯,铁链嵌入肌肤而不觉,满张脸上尽是恶毒、凶残之色,狼嘴龇开,满口血牙拼命咬合。
“我不是狼,我是人,我是男人,可你…可你煽了我,让我做不了男人。
曹永咆哮着,拼命地挣动着铁链,狼爪一般的手掌在地上抓出一道道裂痕,血色弥漫其中。
曹子安冷冷地看着曹永,待其自疯狂中逐渐冷静,淡淡道:
“原来你这么恨我,看来是留你不得了。”
说着,右手自腰间一探,一道凛冽寒光自密室中亮起。
清醒后的曹永又恢复了懦弱,看到曹子安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害怕地向后退缩。
“爹,我错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以后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咬谁我就咬谁。”
曹子安步步紧逼。
“不用了,既然你那么恨我,还留着你这祸患做什么,你死了,我把你的皮剥下来,换个人用,一定比你听话。”
曹永拼命退缩,哭叫道:
“爹,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就饶我这一次好不好。
以后我一定听话,真的,不骗你。
爹,找一个我这样契合狼王皮的人不容易,别浪费了。
我保证,我保证今后绝对听话。”
曹子安脚步一顿,冷冷看着曹永。
“今后你真的听话?”
曹永连连点头。
“我保证,我保证听话,你让我咬谁我就咬谁,汪汪汪~”
似乎担心曹子安不信,他都学着狗叫来证明自己的忠诚。
曹子安将长刀插入鞘中,点头道:
“好,我再信你一次。
不过我还要让你再多长点记性。”
说着,曹子安从架子上取过一条布满倒刺的铁鞭,狠狠地朝曹永抽了过去。
一鞭子下去,曹永身上立刻便有一道长长的裂口出现,鲜血喷溅而出。
曹永发出惨烈的嚎叫,伏在地上来回打滚,可在翻滚之间,其碧绿的双眸中显露出隐晦的恨与毒。
一声悠长的金属铮鸣声在匠作坊中响起。
“你听到了什么?”
张青拿着一柄满是裂纹的短刀在沉判耳边弹响。
沉判闭目倾听。
随张青学习锻造已有两月,现在他已经可以轻松锻造出十炼的刀剑。
每完成一次加热锻打称为‘一炼’,‘十炼’就是将精铁反复折叠锻打十次,可以有效去除武器中的杂质,使武器更加坚韧,更加锋利。
在大夏,能够锻造出‘十炼’兵器,便已经是军中铁匠的标准了。
短短两个月,沉判在锻造方面的技巧突飞猛进,张青不止一次发出惊叹。
这日,他被沉判灌了两壶好酒,在其一次次的软磨硬泡下,决定教他一手自己的拿手绝技。
此时,他让沉判听音就是一个考验,如果沉判能听出一些东西,他也乐意将自己的绝活传授,若是什么也听不出,那说明沉判没有那个机缘与天赋。
沉判静静倾听着耳边的金属颤音。
耳力扩散到极致,那长长的金属颤音在他耳中变得不再连贯。
延绵、悠长的金属震颤声音好似被隔开了无数的小段,而每一段声音又各自不同。
有的绵长、有的短促、有的清脆、有的浑厚…
有的好似水一样绵延不断,而有的却象金属断折一样干脆,还有的则如瓷器破碎,不断传来‘沙沙’之声。
沉判闭着眼,将自己听到的声音一一道出。
他没看到的是,随着他的说话,张青的眼睛瞪的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