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沉判在甲仗库的生活很是规律。
每日早间起来先是吐纳,练习射术,然后是学习从学馆及邬子真处带回来的书籍。
再之后是练习身法、金砂掌、袈裟伏魔功、飞鹏九变等功夫。
闲遐时,则和周晨学习速绘,他并不准备在绘画上精研,只要求绘制出的人物与真人一模一样即可。
这门技巧是周晨家中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只五官绘本,家中就有整整七大箱子。
以前周晨对此不太重视,只当玩耍,可等他看到这门手艺在破案中的重要性后,兴趣被彻底激发。
除了向沉判学习射箭及各种基础武技,其馀所有的精力都被他用在速绘之上。
而沉判除了要学习以上这些,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功夫要学,那就是‘万象折形神兵谱’。
‘万象折形神兵谱’没有踏入修行前是修炼不成的。
但沉判可以进行基础的折形练习,以纸张折出各种兵器。
这并非单纯的以纸张折出型状,而是涉及各种折法技巧。
其中双手指法修炼十八种,元气运转呼吸法三十六种,折形手法七十二种。
此外,还有各类符纹三百六十道,材料配比一千零二十四种,这都是要融入纸张之中的。
‘万象折形神兵谱’与其说是一种折形之法,倒不如说是一种关于神兵折形的修行体系。
沉判有些头皮发麻,这是远比‘金砂掌’更加耗损钱财的一门功夫。
东街临靠码头,各种店铺品类齐全,练习基础折形对纸张的要求不高,但沉判每月依然要花去十两去采买纸张。
此外,书写符纹的笔、砚、朱砂、铅汞及配墨材料每月还要花费三十两左右。
而这,还只是用来基础练习的,并未使用经过淬炼的物料。
因为需要学习的东西实在太多,沉判每日里只有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期间,时不时还要帮助邬子真、狄如霜查案。
沉判对此极不开心,他总觉得这两人自己在偷懒却压榨自己。
不过他也很喜欢查案,虽然有些腹诽,但每次二人邀请,他还是屁颠屁颠去了,而随着他一起的,则还有周晨。
沉判的痕迹追踪能力在查案方面有着巨大的优势,当春暖花开之时,沉判擅于破案的名声已然在县衙里传开。
在传闻中,沉判长有一双神眼,任何现场,他只要看一眼就能快速找到嫌疑人。
这一点,有三个月里被抓到的十七名各类案犯佐证。
大正十八年四月十二。
风和日丽,暖风习习。
赤着上身的沉判从甲字三号库的房顶跳了下来。
少年的身体每日都在成长,几个月下来,沉判的身高猛地拔了一截,肩宽背厚,没有显眼的肌肉,却给人一种力量感。
“房顶坏掉的青砖换好了,裂缝也都以糯米汁调和的石灰浆修葺一新,这间库房今年保证不会漏雨。
另外,库中横梁腐朽严重,我参考五架屋式图重新设计了横梁托架之法,只是需要三根大梁。”
沉判将手中的工具递给一旁的周晨,向一直等侯着的莫大通解释了一下。
莫大通乐呵呵地笑着。
“这点好说,这样,你在库中都排查一下,看看都有哪些地方需要修葺,列个单子给我,我去申请物料。”
“成!”
沉判应了一声。
蔡顺见莫大通走远,笑着说道:
“这下如你意了吧?”
沉判笑嘻嘻地道:
“我早就想看看这些库房里都有些什么好玩意了,来了四个月了,还不知道库里的东西有啥,这徐老蔫看的真紧。”
徐老蔫就是有着酒糟鼻的库丁,对沉判的富裕很是嫉妒。
前几天,沉判想去库房里瞧瞧,徐老蔫掌管库房钥匙,始终拿腔作调不予通融。
沉判不屑与之争论,回过头便向莫大通进言,说有些库房年久失修需要维护。
邬子真这几个月来不时将收集到的关于匠作的书籍给沉判抄录一份。
其中有一本‘鲁班书’的上卷,其中详细记载了各种木、瓦、石匠技艺。
其中便有屋梁造架及各星分论之法。
凭借着这些技艺,沉判如今已算是比较优秀的工匠了。
三人说笑间,徐老蔫板着脸过来,没好气地问道:
“要开哪座库?”
沉判龇牙一笑,悠悠然道:
“不急,等夜班的时候再去查看,嗯,先就甲字库与己字库交替着来吧,晚上也别多开,就开六次吧,开哪座库我到时候通知你。”
徐老蔫不禁变色。
他晚上嗜睡,冬天连撒尿都在屋里,最不喜欢动弹。
甲字库在第一进院落,己字库在第三进院落,二者之间差着几百米的距离。
交替开上六次库房,徐老蔫这一晚上就甭睡了。
他知道这是沉判对自己不配合的反击,心里一阵愤怒。
可抬眼看去,却见蔡顺及周晨都冷着脸看着自己,又不由得气馁。
沉判隔三差五就请甲仗库的人吃饭,甲乙两班均有,加之他日夜在库里,时常帮人顶班,故此人缘极好。
而徐老蔫自发过劳骚后,沉判请的人里面就没了他,这也是他故意针对沉判的原因之一。
现在看蔡顺、周晨的样子,明显在看自己笑话。
勉强挤了个笑脸,徐老蔫赔笑着道:
“沉判,夜里开库是不是不太合适,没这规矩啊。
另外,老哥我腰腿不好,眼又花,走又走不动,看又看不清。
过去是我不好,你担待点,咱就白天开库好不好?”
沉判皱着眉头咂着嘴。
“你不懂,这分星定论,立造架码有时候是需要观星望气的,里面有诸多忌讳。
若是不信,我这里有‘鲁班书’一卷,你可以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所以有时候必须要在晚上根据星位变化来定梁架造,我不是故意让你晚上开库,是需要,明白吗?”
徐老蔫气的牙根痒痒,明知沉判是故意折腾自己,但他还真没有好的办法。
徐老蔫眼珠一转,想出个法子。
“要不,你拿着钥匙自己开库,放心,我不会和掌班说的。”
沉判忙道:
“千万别,谁知道里面有多少东西,我自己开了库,里面东西少了我可说不清。”
看着徐老蔫无奈地离开,蔡顺皱眉道:
“何必与徐老蔫这等人计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使坏。”
周晨一旁乐道:
“我觉得就该如此,徐老蔫欺软怕硬,你让着他,他就得寸进尺,敲打敲打他,他反而以后会少了心思。”
沉判笑道:
“这家伙老找我茬,先折腾他两天,要是服软也就罢了,不然,以后半年他晚上都别想睡觉了。”
四月十五日,夜!
“老徐,老徐,走了,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