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查,皂役沉判于大正十七年腊月二十三日外出,于当日提请外出报备,签事房误将报备签书汇于起居注而未察,现取消对皂役沉判的革除惩处。
然沉判历事不明,签报诸事未按规令执行。
为肃风纪,明令规条,现给予皂役沉判值守甲仗丁字库之判罚以做惩戒,为期两年,大正十八年正月初七起始,望衙中以此为戒!”
第二日也就是大正十八年正月初一,签事房将对沉判外出未报备事件的处理结果进行公告。
只不过,沉判早已于昨日便骑马回到了下山集的家中,未曾看到此通告。
对于沉判的突然回来,家中众人甚是欣喜,一家人嘘寒问暖,询问着沉判的起居生活。
沉判没有述说自己经历的那些危险,只是简单说了下自己每日的学习、练武、巡街等事。
得知现如今沉判居然识文断字了,沉判的母亲大为开心,当即换下已经贴好的桃符,命令沉判给家中书写桃符。
看着一个个铁划银钩的铮铮文本跃然纸上,沉母开怀落泪。
不容易啊,沉家终于出了个会写字的男人了。
没错,沉家的女人,无论是进门的媳妇还是嫁出去的闺女,就没有一个不识字的。
唯独家中的男人,一个个骄傲的像开屏的孔雀,却无一人识字。
在他们看来,猎人最重要的是学会如何打猎,至于识不识字又有什么关系,这东西可以吃吗?
沉判幼时也是受了父亲及哥哥们的影响,认为识字无用,只有当他到了县衙之后,才明白不识字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在家中的几天,他以自身为例,强烈要求家中的下一代必须进入学馆学习。
为了给父亲加深印象,他举了一个最简单的例子。
沉判随意书写了一份文契,在此文契中,他将家中田地分为五份,分给家中众人,并写出继承规则。
听他读完,一家人皆没发现异常,但沉判指着其中的几个字进行解释,将家中田地全部依照文契归属了自己。
这给予了沉父及几个哥哥极大的震撼,他们没有想到只寥寥几个字的解释就会将自己的利益完全让出。
经此一事,沉家男人终于明白了读书的重要性,但恼羞成怒的结果,便是沉判被父亲及几个哥哥挨个找理由揍了一顿。
为此,沉判大声抗议,而沉父直言抗议无效。
一家人开开心心过了个团圆年,第二天,沉判将自己从山匪手中得到的角弓送给了侄儿沉振锐。
这是他三哥的第一个孩子,今年七岁。
弓箭是猎户家庭最好的礼物。
得到了这副弓箭,意味着沉振锐也将如当年的沉判一样,开始练习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猎手。
沉判的年过的很开心,他又恢复了在家中的样子,整天的撩鸡逗狗,惹是生非。
沉家众人则很不开心,到了初五,受不了沉判的众人将其推出门外,并快速锁好门户。
这家伙太令人讨厌了,没在的时候想的要命,可在家久了,又会把人气死。
沉判摇着头,叹息着人心不古,牵着马匹,一摇三晃地朝花林县行去。
留给家中的,是一份思念及安心,还有整整三百两银子。
这是救出程沛儿母女一事的分红,早在大年三十回家的时候他便从刘锦手中拿到。
四千两银子每人分了一千三百两,剩馀的一百两被刘锦当做公费,为三人置办了一些必须品。
至此不算那些没有到手的钱,沉判手里还有一千两银子。
沉判估摸着这些钱应该够他修炼一段时间了,每每想起,都是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情。
……
“嘿,你们是当时不在,当沉判说出要拉着丁淮去府衙与之对质的时候,丁淮那表情~~,那作态~~,啧啧,就跟被灌了一嘴屎似的。
你们不知道,当时我听着差点就叫出‘好’来。
邬子真的班舍内,苏楷眉飞色舞地讲着当日沉判一言绝杀县尉曹子安与左典史丁淮的情形。
说到被爽到的部分,他甚至都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
一旁,邬子真、狄如霜、刘锦、向元菱、沉判等人尽皆在座。
尽管众人已经从他人口中得知了当日发生的事情,但听苏楷讲述细节,还是听的津津有味。
当苏楷模仿着沉判当时说话的语气及神态一点一点令曹子安及丁淮骑虎难下时,就连沉判自己都听的心旷神怡不已。
自己当时这么厉害的吗,没注意啊!
“可惜…”
苏楷咂了咂嘴,惋惜地道:
“可惜后来白典史出面打了圆场,要不然看他二人那日如何收场。”
苏楷长了一张娃娃脸,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可外表看着,就好象只比沉判大一点点。
邬子真仔细听完苏楷的讲述,心中对沉判的满意又增添了几分。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没想到这个几个月前还稚嫩的好似白纸一张的少年短短时间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
邬子真设身处地,发现便是自己都想不到这么好的破局方法。
苏楷‘啧啧’两声,想起一事,叫道:
“对了,是不是徐子睿教你这样做的?”
他忽然想起三十那天在县衙门口遇到徐子睿的事,记得当时徐子睿还给了他一张纸。
沉判作出傲然之态。
“这当然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办法,与子睿毫无关系。”
“真的?”
苏楷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沉判点头。
“恩,真的。”
其实事情真的如沉判所说的吗?
当然不是!
当日沉判那绝杀一言真的就是徐子睿给的。
虽然没有具体的思路和办法,但纸上却清楚地写着‘正身镜’的效果及相关事宜。
但这一点沉判不会告诉任何人,他不是为了想以此显示自己的聪慧。
而是为了保护徐子睿,如果被曹子安和丁淮知道是徐子睿出了主意导致自己等人的谋划功亏一篑且大失颜面。
这两人绝对会向徐子睿进行报复。
不管徐子睿在不在意曹子安及丁淮的恶意,沉判是绝对不会把麻烦留给朋友的。
是的,自当日徐子睿递给他那张纸之后,沉判便在心底认了徐子睿这个朋友。
一番插科打诨之后,苏楷叹息道:
“县尉大人还是很厉害的,最终硬是将沉判调到了兵械库。
听说兵械库是县衙所有差使中最差的,时间被栓的死死的,今后你想出去玩都怕是没了时间。”
邬子真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这样的结果算是比较好的了。
真要撕破脸,曹子安毕竟是县尉,他若是硬要将沉判革出县衙,即便不占理,也能强行执行下去。
只是为何白子维当时会帮着曹子安打圆场呢,这一点我有点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