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宗的修士们看得目瞪口呆,手里的筷子都忘了动。
他们见过宗门之间明刀明枪的廝杀,也见过暗地里下绊子的阴私,却从没见过这般“杀人诛心”的操作。
云见月蹲著,苏心瑶跪著;云见月吃著,苏心瑶看著。
这无声的炫耀,简直是精神层面的凌迟,比挨一顿打还难受。
“这也太损了吧?”合欢宗一个年轻弟子忍不住小声嘀咕。
旁边的人乾咳一声:“嘘別乱说,云宗主明明是好心请他们吃火锅,是天元宗不领情,还给云宗主脸色看。”
所有人:你是懂得说话的艺术的。
更让他们咋舌的还在后面。
只见那五个小萝卜头,一个个有样学样,纷纷端著自己的小碗,迈著小短腿,雄赳赳气昂昂地跑到了其他跪著的天元宗弟子面前。
苏渺渺夹起一片裹满红油的灵羊肉,对著林思思的脸轻轻吹气,肉香混著热气直往对方鼻子里钻,然后“啊呜”一口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好香呀,你闻不到吗?”
江迷雾学著云见月的样子,蹲在一个天元宗修士面前,夹起一块灵菇慢慢嚼,边嚼边点头:“师尊说这个补灵力,可惜你吃不到。”
萧星尘和鹿闻声虽然没说话,但那“夹起-吹气-吃掉”的动作一气呵成,眼神里的“无辜”比任何嘲讽都更伤人。
郁仙则端著碗站在最边上,看著曾经欺辱过自己的苏心瑶和林思思,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属於胜利者的微笑。
合欢宗眾人:“”
见过坏的,没见过这么组团“坏”的。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师尊,就有什么样的徒弟,这就是所谓的言传身教吗?
这师徒六人,简直是气死人不偿命的典范。
一顿酣畅淋漓、香气四溢的火锅下来,除了被折磨得精神肉体双重崩溃的天元宗眾人,玄天宗这边和合欢宗弟子们,个个吃得肚皮滚圆,心满意足。
夕阳西下,合欢宗今日的工程告一段落,准备打道回府。
临行前,影那双瀲灩的狐狸眼就没离开过虞青焰身上那件流光溢彩的百霓裳。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扭著腰肢,风情万种却又带著点急切地凑到了云见月身边。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拉了拉云见月的衣袖,那姿態,竟有几分像撒娇的大金毛。
云见月疑惑地回头:“师兄还有事?”
影眨了眨他那双电力十足的眼睛,努力做出最无辜、最討喜的表情。
虽然在一个成年男子脸上做这表情有点违和,但由他做来,竟奇异地不显做作,反而有种別样的可爱。
“云师妹,虞青焰身上那件衣服,真是你送给他的?”
云见月点头,“是呀,怎么了?”
影拉著云见月手臂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声音甜得能齁死人:“我也想要~”
这猛男撒娇的威力,饶是云见月也有点招架不住。
她嘴角抽了抽,为难道:“师兄,这个真不好意思。那件衣服仅此一件,我答应过虞青焰,这是独一份的。”
影不依不饶,抱著云见月的手臂晃得更起劲了,“人家真的好喜欢,你看我这衣服款式都旧了,好不好嘛?
他拖长了尾音,语气又软又糯,配上那张俊美非凡的脸,杀伤力巨大。
两人这“你儂我儂”、“拉拉扯扯”的样子,分毫不差地落入了不远处抱胸倚在一棵古树上的虞青焰眼中。
虞青焰冷哼一声,故意清了清嗓子,用力地咳嗽了一声:“咳!”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云见月和影耳中。
云见月循声望去,正好对上虞青焰投来的视线。
那眼神冷颼颼的,明明白白地写著:你敢答应他试试?敢给他做一模一样的,我可就生气了。
云见月顿感一个头两个大。
云见月被影缠得没办法,只好向旁边的合欢宗弟子投去求救的目光。
谁知那些弟子纷纷別过脸,假装看风景。
开玩笑,他们师兄为了漂亮衣服,什么撒娇耍赖的招没使过?谁掺和谁倒霉。
云见月实在没辙了,只好说道:“过几天,你可以去云织坊看看。那件衣服就是我拿图纸让云织坊做的,我还给了伙计好几张其他样式的图纸,大概过两三天就能做出来了。”
影眼睛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云织坊?那不是他们合欢宗自家的產业吗?
天啊,他居然错过了这么绝美的图纸,云师妹简直就是他的宝藏。
“小月月,你真好。”他立刻眉开眼笑,也不撒娇了,兴冲冲地招呼弟子们,“走,咱们回宗门。”
目送合欢宗的人消失在视野里,云见月刚鬆了口气,就听到旁边传来一个刻意阴阳怪气的声音:
云见月头皮一麻,无语地看著他:“虞青焰,你是不是閒的?”
虞青焰冷哼一声,下巴微抬,语气酸溜溜的:“哼,你就宠他吧。”
说完,也不等云见月反驳,广袖一甩,带著点被惹恼的小脾气,化作虹影飞走了,留下云见月一个人在晚风中凌乱。
我宠影???
拜託!我送衣服的是谁?我顺著毛捋的是谁?明明是你这只傲娇又小心眼的绝世孔雀好吗。 夜色如墨。
苏心瑶和一眾天元宗弟子,在威压解除后,狼狈不堪地逃回了天元宗。
一进宗门,苏心瑶便扑到父亲怀里,哭得梨带雨的控诉云见月的“恶行”。
天元宗宗主本就护短,看到爱女如此狼狈悽惨,再听她添油加醋的哭诉,顿时勃然大怒。
玄天宗?一个早已破落得只剩大猫小猫两三只的宗门,竟敢如此折辱他的女儿和精英弟子,这简直是骑在天元宗头上拉屎,若不雷霆反击,天元宗还有何顏面在修真界立足?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他一掌拍碎了身前的紫檀木桌,怒吼道,“来人——”
深夜,月黑风高。
一位化神期长老率领著三十名杀气腾腾的精锐弟子,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靠近玄天宗。
他们手持法器法宝,准备发动一场无声的雷霆突袭,將玄天宗彻底从修真界抹去。
寢殿內,虞青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语气慵懒:“扰人清梦,该罚。”
他甚至没有起身,只是对著水镜中倒映出的人影,屈指,轻轻一弹。
一股无形无质、却又磅礴到令人灵魂战慄的神念波动,如同水纹般瞬间扩散开来,精准地覆盖了所有闯入者。
正准备祭出法宝、掐动法诀的天元宗弟子,身体猛地一僵。
他们眼中的杀气瞬间凝固、褪去,变得空洞、茫然,仿佛被抽走了神智。
他们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木偶,整齐划一地、机械地开始打扫卫生。
有人捡起地上的枯枝落叶,动作僵硬却一丝不苟。
有人掏出自己的本命剑,不是用来杀人,而是小心翼翼地刮掉石阶上的青苔。
有人凝聚水系法术,认真地冲洗地面。
还有人甚至从储物袋里拿出了符籙,当做抹布开始擦拭殿宇。
三十多个本该来屠宗灭门的高手,此刻化身最勤恳的清洁工,在玄天宗內无声地忙碌起来,场面诡异到了极点。
同一时间,青云剑宗。
楚凌风在静室里疯狂砸著东西,修炼了半夜也无法静心。
白天在云见月面前受辱的画面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尤其是想到自己亲手把霓裳阁送给对方,就气得心口发疼。
他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云见月,你给我等著。”他低吼道,眼底满是阴鷙,“一个月后的灵墟秘境,我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另一边,郁姝的居所內。
她看著镜中自己那张被郁仙扇得红肿青紫、几乎面目全非的脸,眼中充满了怨毒和疯狂。
“贱人,都是贱人,啊啊啊——”她一怒之下砸了镜子,把梳妆檯上所有的东西都扫落在地。
“我不服,我从小被精心培养,又是第一大宗门少宗主的亲传弟子,我凭什么比不过郁仙那个从乡下找回来的野种。”
“郁仙,我要让你死——”
她好一番发泄后,拿出传讯玉简,將白天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告知爹娘和哥哥。
同时,她还拿出留影石,將自己此刻悽惨狼狈的样子清晰地记录下来,一併传送了出去。
药仙谷。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一个面容儒雅、此刻却扭曲狰狞的中年男子,看著留影石中投射出的女儿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气得浑身发抖,“郁仙那个孽障,她怎么敢如此伤害姝儿。”
旁边一位风韵犹存的美妇,更是直接心疼到哭泣:“我的姝儿啊,我可怜的宝贝女儿,怎么就被伤成了这样,她该有多疼。
郁仙这个白眼狼,怎么如此狠心的伤害自己的姐姐,夫君你要为姝儿做主啊。”
郁姝的大哥也是目眥欲裂,杀气腾腾。
“爹!娘!我们这就去把那小贱种抓回来,跪在列祖列宗面前受家法。”
“还有那个包庇小贱种的什么玄天宗,一併踏平。”
郁父强压怒火,眼神阴鷙,他立刻拿出传讯玉简,將满腔的怒火灌注其中,直接传送给了郁仙。
【孽障,限你三日內滚回药仙谷,否则后果自负。】
正准备躺下睡觉的郁仙,感受到玉简传讯,她疑惑地拿起,当那些恶毒的字眼映入眼帘时,她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指尖微微颤抖。
但很快,她深吸一口气,將玉简收起,眼底的波动渐渐平息。
这些人从来没有把她当家人,如今为了郁姝骂得这么难听,也在意料之中。
她抬头看向云见月的院落方向,嘴角慢慢扬起,她现在有师尊,有师兄师弟师妹,药仙谷些人的辱骂,再也伤不到她了。
第二天一早,云见月推开房门,顿时愣住了。
原本因连日修缮而堆积的建筑废料、碎石瓦砾、枯枝烂叶,一夜之间统统消失不见了。
地面像是被水洗过一样,光洁得能映出人影。
殿宇的廊柱、门窗、飞檐,都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在晨光下闪烁著温润的光泽。
庭院里,原本顽强生长在石缝间的杂草,也被拔得一根不剩,露出了整洁的青石板。
石板缝隙里连一丝泥土都看不见,乾净得如同被舔舐过一般。
整个玄天宗,从里到外彻底清洁了一遍,焕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新与活力。
云见月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这是谁打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