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中,君臣和乐。
女帝和忠臣坦诚相见,彼此间再无隔阂。
待为陛下效出死力,倾尽智囊,祝馀往龙椅上一靠,忆起往昔。
他忽然感觉象是回到了从前。
回到了教还叫“虎头”的武灼衣练枪时。
他还记得他们传授枪法的地方。
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一条清澈小溪潺潺流水。
今天似乎也和那时差不多,他先出枪,武灼衣接,一不小心还见了血。
而武灼衣的表现也和以前大差不差。
开始时豪言壮语,说要三回合将他斩于马下。
结果自己才出到第二招,她败下阵来。
身板最软,但嘴却最硬。
都快神志不清了,还死咬着不肯认输。
坚持到最后都开始胡言乱语,说要生一窝小老虎了。
想起她当时口齿不清、胡乱哼哼的模样,祝馀忍俊不禁。
但生小老虎还真有可行性…
毕竟阿姐她们一直没动静是和他之间的实力有差距,在自己到达圣境之前破不开最后的障碍。
而虎头就没这个阻碍了。
他俩的实力是相近的。
也就是说…
嗯…
很有可能中奖啊…
话说,虎头当了母亲,会是什么样呢?
她自己有时都还一身孩子气呐,到时候,大老虎带小老虎?
想到那场面,祝馀没憋住笑。
但刚笑出声,下巴就被毛茸茸的东西轻轻顶了顶。
“有什么好笑的…”
虚弱却依旧倔强的声音在怀中响起。
祝馀低头一看,女皇陛下已经醒过来了。
六境修为,又是久经战场历练的身体,恢复力就是强。
柔轫性也一顶一的好。
就是经验差太远了,输在了操作上。
“我想起高兴的事。”
祝馀答道。
“说谎。”
怀里传来闷闷的抱怨,武灼衣用头撞了他一下。
“你明明就是在笑我…你就没停过…”
女皇陛下很不爽,又有点子郁闷。
书上不是说,女子在那方面战斗力更强吗?
怎么到她这里就…
是月仪找来的书有问题?
也是,毕竟她也不懂这些。
月仪这丫头是她在西域当大都护时身边的丫鬟,理论上来说是会接受那方面的教育的。
但她没有这个需要,也就取消了这门丫鬟必修课。
现在一看还是草率了。
书到用时方恨少啊,多少该学点的,不然也不会被祝馀这家伙嘲笑。
“陛下,臣冤枉啊!”
祝馀一脸沉痛。
“臣为陛下效力,当然是要笑着,以示庄重。难道还要象受罚一样苦着脸吗?这也太不尊重陛下了。”
祝馀不提还好,一说到“尊重”,女帝更是羞恼不已。
“你这佞臣!都大胆到把朕摁在龙椅上了,还说什么尊重?”
也就龙椅质量好,这才扛住没塌了!
“陛下此言差矣。”
祝馀一本正经道:
“龙椅是帝王之椅,除了陛下,谁还能坐?而且臣后来不也让陛下在上面了吗?”
高高举起,何其重视!
女帝到哪儿去找这么尊重她的臣子啊?
祝馀虽不善言辞,但论耍嘴皮子的功夫,还是略胜武灼衣一筹的。
巧舌如簧之下,轻易便令她败下阵来。
武灼衣嘴上说不过,只得气恼地咬了他一口。
奈何体力尚未恢复,甚至没能在祝馀胸口上留下牙印,只弄出一片水渍。
而祝馀身上也不差这一块儿了。
“这次不算。”
女帝兀自不肯服气,她迎着那游离的手掌,往祝馀怀里拱了拱,放了句狠话:
“你等我回去休养两天,咱们再战!”
“要不别过两天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时辰还早,咱们现在就换地方再战吧。”
说罢,祝馀以灵气清理龙椅、驱散满殿孩子气。
再把那龙袍一裹,就一手搂住武灼衣的腰肢,一手环过腿弯,将浑身绵软无力的女帝抱了起来。
“恩?嗯?!等…等一下!”
武灼衣大惊失色,双腿在空中乱踢。
她努力扭动身子想挣脱,可惜体力已经见了底,这番举动更象是在撒娇。
更助长了小祝馀的气焰。
“你等等!你等等!”
“朕说了改日再战!”
“快把朕放下!朕命令你!这是圣旨!”
祝馀似乎被说动了,虽没放下她,却也停下了脚步。
武灼衣刚要松口气,就听见头顶传来带笑的声音:
“叫声哥哥来听听。”
“哈?不可能!”
她瞪圆了凤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肯答应,祝馀作势要往前走,她立刻揪紧了他的衣襟。
“等、等等!”
眼见就要被抱到殿门口,武灼衣终于慌了神。
“…哥哥。”
声音细若蚊呐,显然不能让祝馀满足。
“叫好哥哥,大点声。”
她咬唇瞪着他,眼见他又要迈步,终于破罐破摔地闭上眼睛:
“好…好哥哥…”
声音仍然不算大,祝馀得寸进尺:
“叫祝馀哥哥。”
“……”
底线这东西,就是不断突破的。
武灼衣破罐破摔了,把发烫的脸埋进他胸膛,努力说服自己:
祝馀本就年长她几岁,叫一声也不亏…
“祝馀哥哥…”
她整个人已经红透了。
比在龙椅上时还要红。
“这下该把我放下了吧?”
果然,祝馀满意地笑了,然后,他抬脚继续往前走。
武灼衣瞳孔地震:“你在做什么?!我不是都照你说的做了?!”
“我只说让你叫哥哥,”祝馀不紧不慢地穿过珠帘,“没说你叫了就把你放下来啊。”
“混蛋!!”女帝气得在他肩上捶了一拳,“朕要杀了你啊!”
“是,臣这就送陛下回宫。”
祝馀牛头不对马嘴地应着。
“陛下有什么怨气,尽情发泄就是了。臣保证不反抗。”
……
傍晚时分。
月仪提着宫灯来到女帝寝宫外。
她找遍了整个皇宫也不见女帝踪影,想来是在太极殿与圣主议事后直接回宫歇息了。
寝宫朱红大门紧闭,值守的侍卫与随侍的宫女一个都不见踪影。
但灯是亮着的。
“陛下?”月仪轻轻敲了敲门,“奏折到了,可要送进来?”
殿内静得诡异。
无人应答。
奇怪,陛下也不在寝宫?
那灯为什么亮着?
正当她疑心是否要转身离去时,里面终于传来武灼衣的回应:
“不、不必了…”
这声音断断续续,气息紊乱,似乎正极力压抑着什么。
短暂的寂静后,女帝似是缓过一口气,声音勉强平稳了些:
“奏折…放外面就好…退下吧…朕…要闭关修炼,没有召见,谁都别过…唔…!”
话没说完,就听她闷哼一声。
“陛下?!”
月仪几乎趴在了门上。
“您还好吗陛下?”
“没…没事…就…磕到一下…”
女帝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期间还夹杂着些许闷响,拳拳到肉。
但月仪并未多想。
这里可是大炎皇宫,近来又有老祖亲临坐镇,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在这里,在女帝寝宫中对她不利?
至于修炼出了岔子,也不可能。
还是那句话,老祖在呢。
这些声响,想来是陛下在打熬经骨吧,毕竟陛下也在走炼体的路子。
也是很克苦了。
月仪对女帝升起了无限敬佩之情。
听着那时断时续的闷哼,月仪都不免感到心疼了。
能让陛下都发出这样的声音,可见是下了多大的苦功!
想陛下堂堂一国之君,大炎最尊贵之人,却仍愿意受这个苦,如何能教她不佩服?
陛下不愧是我等楷模啊!
月仪一脸崇敬之情:
“陛下辛劳!下官这就去尚食局,为陛下备上滋补身体的补汤,以供陛下修炼结束后享用。”
“好…快退、退下…”
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月仪简直能想象得出,陛下艰难忍耐痛苦的模样。
修炼果真是不容易啊!
“下官告退。”
她郑重一礼,而后领着一起来送奏折的宫女缓缓退去。
而她并不知道,在她走后仅仅数息,寝宫内便爆发出一声短促高亢的尖叫。
如泣如诉,馀音袅袅。
……
寝宫内,一声喟叹。
“喝呃…”
良久,武灼衣才如垂死的天鹅一般,仰起了脖子,向后倒在祝馀肩头。
大汗淋漓,云鬓散乱,脸上那精致的妆容也早已花了。
眼妆晕染娇颜,为女皇陛下增添了几许破碎和娇弱之感。
“陛下辛苦,”祝馀从后搂着她,让她整个人都倚在自己身上。
“一日修炼,着实劳累了。”
“……”
武灼衣已经实在没有再和他打嘴仗的力气了,一个白眼是她最后的倔强。
不过她此时面若桃花,美眸含泪。
这白眼不象是在表达不满,更象是在抛媚眼。
祝馀一手按住她的后腰,渡去灵气。
武灼衣身躯轻轻一震,清空的精力条回复了一些。
她长出一口气,借着这股精纯的灵气抚平满身酸软,急促的呼吸终于归于平稳。
祝馀的手掌沿着那曲线徐徐向上,最终捧住那张吹弹可破的俏脸。
五指轻抚过微烫的脸颊,将她的脸温柔掰向自己。
近得能嗅到彼此的气息。
即使满殿都充斥着另一种混合的气息,依然能嗅到她身上清雅的兰花香。
“陛下,对臣的伺候满意否?”
武灼衣咬住微肿的下唇,眼尾还泛着红晕。
片刻后,终于哑着嗓子认输:
“停停…不玩啦…这次是我输了。”
“恩?”
祝馀捏了捏她鼓起的腮帮:
“可我看陛下不是很服气啊?莫不是为了安慰臣,又故意放水吧?”
臂弯里的身子轻轻一颤。武灼衣生怕他再起兴致,慌忙使出撒手锏:
“祝馀哥哥…且饶了妹妹这回吧…妹妹受不住了…呜呜…”
本该是很撩人的一句话,从她口中说出却一股子娇憨,有种硬汉装嗲的感觉。
撒娇这块儿还得多练啊。
虽然身体上彻底成熟了,但性格上还是有那个憨气虎头的影子。
求饶的方式差强人意,但祝馀还是收手了。
修炼虽好,也要有节制啊。
“那,休战?”
“休战!”
武灼衣赶忙说,生怕他后悔。
“要去洗洗吗?”祝馀问。
恶战了小一个下午,祝馀自己倒还好,但女皇陛下就象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连带着龙床都该换层被褥了。
“不要…不想动…”
“让我靠一会儿,好累…”
武灼衣嘟囔着,往他怀里蜷得更深。
可惜她生得高挑,再怎么努力也,那双健美的大长腿也只能搭在外面。
祝馀想起自己身边的女子,各个都是高挑的身材。
也就阿姐纤细一些。
想要做出小鸟依人的姿态都不容易。
一宣布停战,武灼衣又找回了些勇气来,小声埋怨道:
“你刚才真是疯了…居然竟敢在我与月仪说话时那般胡闹…你知不知道,她当时就贴在门边听着呢?”
“怕啥,你说的又没错,我们确实是在修炼嘛。”
同修大道如何呢?
练的可还是正经功法,是绛离从南疆典籍里翻出来的阴阳调和大法。
他俩实力相近,修炼起来效果更好。
武灼衣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却终究只是轻哼一声。
算了,不与他争。
这厮脸皮太厚。
她毫不怀疑,若他兴致来了,甚至真敢当着月仪的面,与她“同修大道”…
“不与你说了。”
武灼衣认命般的依偎过来,双臂自然地环上他的脖颈,温热的身子贴了上去。
“抱我去浴房。”
“确定要我带你去?”
武灼衣耳根微红,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放软了声音,贴在他耳边用最娇俏的语气道:
“…好哥哥,求你了…妹妹腿软,走不动路了…”
不赖。
祝馀不再多言,用锦被将她一裹,便稳稳抱起,走向殿后的浴房。
约莫一刻钟后。
寝殿旁的书房内燃起烛火。
武灼衣仅着一件轻便的丝质睡袍,宽大的衣领滑落至锁骨之下,露出细腻的肩线与若隐若现的弧度。
青丝被一根红绳松松束起发尾,随意拢在胸前。
她端坐于书案之后,眉眼低垂,神情专注地批阅奏折。
祝馀坐在她身侧的软榻上,静静注视着她灯下的侧影。
他们家女皇陛下还真是克苦啊,身子还没完全恢复,这就开始处理政务了。
可不得不说,她这般专注的女皇姿态,比起先前娇软讨饶时,好象更有魅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