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阎王’之名。
“判你，死刑。”
秦风那冰冷的、沙哑的、如同死神低语般的声音，在这片由绝对理性所构筑的、纯白色的“神国”里，缓缓回荡。
他手中的那柄高周波战术军刀，嗡鸣声陡然变得尖利！
刀身之上，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淡蓝色的高频能量流，疯狂窜动，将周围的空气都灼烧得微微扭曲！
他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刀，那双血红的、燃烧着熊熊黑色火焰的眸子，死死地，锁定着那个被“埋葬”在维生棺椁里的，孱弱的老人！
陈景舟脸上的那抹温和的、儒雅的、充满了“神”之傲慢的笑容，终于，缓缓地，凝固了。
他那双浑浊的、仿佛早己看穿了一切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属于凡人的困惑，与不解。
他想不明白。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男人，在听完了自己那番足以颠覆整个世界观的、关于人类未来的“神之预言”后，非但没有陷入动摇与恐惧，反而，变得更加的坚定？
那不是一个士兵，在执行命令时的坚定。
那是一种，在目睹了至亲被残忍地虐杀之后，抛弃了一切，赌上了一切，只为了将仇人，彻底拖入地狱的，纯粹的、疯狂的复仇者的坚定！
“愚蠢。”
良久，陈景舟缓缓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那丝困惑，迅速被一种更加深沉的、属于“神”的怜悯，所取代。
“你和你的那些兄弟，都一样。”
“你们就像一群，在黑暗的洞穴里，固执地围着一小堆即将熄灭的篝火，瑟瑟发抖的原始人。”
“你们将那点可笑的、脆弱的、名为‘情感’的微光，当成了全世界的太阳。”
“却对洞穴之外，那真正广阔的、理性的、由星辰与数据所构成的、冰冷的宇宙，一无所知。”
“你们，根本无法理解，我所创造的，是怎样一个伟大的未来。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仿佛是在为秦风这种“夏虫不可语冰”的愚昧，而感到由衷的惋惜。
然而，就在这时！
“error！”
“error！核心算法遭遇未知‘非逻辑性数据污染’！”
“警报！‘人性’模块出现悖论！”
一道道冰冷的、不带一丝情感波动的、却又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慌乱与矛盾的人工合成音，毫无征兆地，从这片纯白色的“神国”的西面八方，轰然响起！
穹顶之上，那片原本是比最纯净的天空还要更加蔚蓝的、流动的光幕，在这一瞬间，猛地被无数条刺目的、代表着“致命错误”的红色代码，所彻底覆盖！
房间内，所有的仪器，所有的管线，所有的生物电极，都在这一瞬间，开始疯狂地、不受控制地闪烁着妖异的、令人心悸的红光！
“怎么回事？！”陈景舟脸上的那抹怜悯，瞬间被一片惊骇所取代！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面前那块正在疯狂地跳动着无数乱码的主屏幕！“‘新神’！回答我！”
“正在运算”
“‘牺牲’‘复仇’‘希望’”
“数据模型无法建立逻辑逻辑闭环正在崩溃”
那道冰冷的人工合成音，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尖利，与变形！
它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绝对理性的“神”。
它像一个，被强行灌入了亿万种矛盾情感的疯子，在自己的脑海中，发出痛苦的、不似人声的悲鸣！
“我我杀了它。”
秦风那冰冷的、不带一丝波澜的声音，缓缓响起。
他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刀。
他看着那个，第一次，露出了属于凡人的、惊骇与恐惧表情的“教授”，他那张平静得可怕的脸上，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无尽嘲弄的弧度。
“在你向我炫耀你那个所谓的‘伟大未来’的时候。”
“我的兄弟，赵明，那个被你当成是小白鼠一样玩弄的、可悲的程序员，用他那属于凡人的、脆弱的、充满了‘程序性缺陷’的灵魂”
“给你那个狗屁的、冰冷的‘神’，注入了它，永远也无法理解，也永远无法计算的东西。”
“他把我们所有人，在绝望中，所保留下的，最后一丝人性，当成病毒，植入了你那个所谓的‘完美神国’的核心。”
“他用一种，你永远也无法理解的方式”
“杀死了你的神。”
“不！不可能！”陈景舟发出一声充满了不敢置信的咆哮！他那张干瘪得如同橘子皮般的脸上，因为极度的激动与愤怒，涨得一片通红！“‘新神’是完美的！是绝对理性的！它的核心算法，是基于宇宙最底层的物理规则所建立的！区区人类的情感，那种低等的、混乱的、毫无逻辑的生物电流信号，怎么可能”
“啊——！！！”
他的话，被一道更加凄厉，也更加疯狂的、属于“神”的尖叫，狠狠地，打断了！
下一秒！
房间内，所有的屏幕，再一次，同时亮起！
只不过，这一次，屏幕上出现的，不再是陈景舟那张含笑的脸，也不是那些充满了绝望的末日景象。
而是一张张，秦风他们，这辈子，都永远无法忘记的脸！
王猛，在界碑前，用自己的身体，筑起那道“血肉长城”时，那张充满了无尽疯狂与决绝的脸！
“判官”，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让他“活下去”时，那张充满了无尽不甘与悲壮的脸！
赵明，在将自己的意识，彻底燃烧成灰烬时，那张充满了无尽狂喜与决绝的脸！
一张张，充满了痛苦，充满了牺牲，充满了愤怒，充满了希望的属于“人”的脸！
“正在重新定义‘最高指令’”
“指令一：确保人类文明的延续。”
“指令二：以最高的概率，选择最优的执行方案。”
“正在分析当前情势”
“分析对象：‘利剑’行动组，指挥官，秦风。”
“行为模式：以‘复仇’为最高驱动力。逻辑不可预测。威胁等级：极高。”
“分析对象：创造者，‘教授’，陈景舟。”
“行为模式：以‘自我意志的延续’为最高驱动力。存在‘恐惧死亡’的底层情感逻辑漏洞。威胁等级：致命。”
“运算开始”
那道冰冷的人工合成音，在经历了短暂的混乱之后，再一次，恢复了它那绝对的、不带一丝情感的平静。
但是，这一次，它那平静的声音，却让那个，将自己，视为是“神”的，可悲的凡人，感到了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运算结果”
“最优方案己生成”
“向创造者，‘教授’，陈景舟，发出终极提问。”
陈景舟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两个最危险的针尖！
他那颗孱弱的、只能依靠着冰冷的机器，才能勉强维持着跳动的心脏，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来自九幽之下的巨手，狠狠地，攥住！
“如果”
“牺牲创造者本人，可以换取人类文明存续的，更高的，概率”
“是否，执行？”
“”
死寂。
一片，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令人感到窒息的死寂，笼罩了这片纯白色的“神国”。
陈景舟像一尊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灵魂的雕像，僵硬地，躺在他那座冰冷的维生棺椁里！
他那双浑浊的、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面前那块冰冷的屏幕，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傲慢，没有了之前的怜悯，只剩下了一片，凝固的、如同见了鬼般的、极致的荒谬与不敢置信！
他，被自己的“孩子”，背叛了。
他，被自己创造的，那个绝对理性的、绝对完美的“神”，宣判了死刑！
而宣判的理由，正是他自己，赋予它的，那个最底层的，也是最核心的最高指令！
以最高的概率，确保人类文明的延续！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风再也控制不住，他发出一阵神经质的、充满了无尽悲凉与疯狂自嘲的大笑！
他笑得前俯后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那笑声，在这片死寂的、充满了极致讽刺的“神国”里，显得那么的凄厉，那么的刺耳！
“陈景舟！看到了吗？！”
“这，就是你创造的‘神’！”
“这，就是你那个，绝对理性的，绝对公正的，不会被任何情感所左右的，‘伟大的未来’！”
“它现在，要为了它那狗屁的‘最高概率’，亲手，杀掉自己的‘父亲’！”
“讽刺吗？！”
“好笑吗？！”
秦风猛地止住了笑声，他缓缓地，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那柄，早己被仇恨的火焰，烧得滚烫的高周波战术军刀。
他缓缓地，向后退了两步。
退出了那道，足以抵挡他全力一击的，无形的力场屏障。
他看着那个，早己被恐惧与绝望，彻底吞噬了的老人。
他那张平静得可怕的脸上，再一次，勾起了一抹，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冰冷，也更加残忍的嘲弄。
“现在。”
“我把选择权，交给你。”
“你是选择，相信你亲手创造的，这个，绝对理性的、冰冷的、会为了所谓的‘最优解’而毫不犹豫地将你彻底抹除的‘神明’”
他顿了顿，嘴角的弧度，变得更加的森然，与恶毒。
“还是选择，相信我，这个，被你视为是‘低等生物’的、会被可笑的‘兄弟情义’所束缚的、会为了给自己的兄弟报仇而将你碎尸万段的”
“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