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江市郊,一处地图上没有任何标识的、隶属于特殊部门的安全屋里,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
那个在会场上风度翩翩的金丝眼镜男,此刻正脸色煞白地坐在冰冷的金属审讯椅上,手腕和脚踝都被特制的束缚带牢牢固定。他身上那件被咖啡浸透的、昂贵的定制西装,此刻显得狼狈而又滑稽。
房间里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来自角落里一台笔记本电脑那幽冷的屏幕。
王猛,就如同一座沉默的铁塔,双臂抱胸,静静地矗立在阴影里。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但那股从尸山血海里磨砺出来的、凝如实质的压迫感,却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那个早己心理崩溃的男人牢牢地包裹在其中,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秦风,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他正通过一个绝对安全的加密频道,远程听取着赵明的汇报。
“风哥,这支笔,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赵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发现了新玩具般的兴奋,与对敌人技术水平的凝重,“它内部采用的是一种复合式微型供电模块,理论待机时间超过三百个小时。拾音芯片是市面上根本见不到的军规级产品,具备声纹识别和杂音过滤功能。最关键的是它的数据传输方式,它并不是实时向外发送信号,而是先将音频数据进行碎片化加密,然后,像‘水蛭’一样,吸附在周围最稳定、最庞大的公共数据流上,进行‘搭便车’式的异步传输。”
“这也就意味着,就算我们当时没有发现那个微弱的信号源,在事后,想要通过追踪数据流向来找到接收端,也几乎是不可能的。对方,就像一个最高明的幽灵,拿走他想要的东西,却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能反向追踪吗?”秦风的声音古井无波。
“很难。”赵明坦言,“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这个‘幽灵’,他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件事。”
“什么事?”
“他太自信了。”赵明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属于顶尖黑客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他在这个装置的固件里,留下了一个极其隐蔽的、用于远程调试和数据校验的‘后门’。这个后门的加密算法非常独特,带着一种强烈的个人风格一种目空一切的、炫技般的骄傲。”
“而这种风格,我恰好,在五年前,‘暗网’的一次内部核心成员技术交流会上见过。
秦风的眼神猛地一凝。
“‘教授’?”
“除了那个疯子,我想不出,还有谁会自负到,在军用级别的间谍装置里留下自己的‘签名’。”赵明的声音变得无比肯定,“风哥,给我三天时间。我有超过七成的把握,可以顺着这个‘签名’,找到他在国内布下的某个数据中转站。”
“好。”秦风果断地说道,“我给你最高权限。需要任何硬件支持,首接跟晚晴说。”
挂断通讯,秦风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知道,自己无意间钓到了一条远比想象中要大得多的鱼!
那个金丝眼镜男,或许只是一个被推到前台的、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但他手中的这支笔,却是一把足以首接捅向“暗网”核心的钥匙!
与此同时,“铮锋”基地训练馆里,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所有参与了今天行动的队员,都聚集在这里。
那股压抑了一整天的紧张与兴奋,在任务圆满结束的这一刻,终于彻底爆发了出来!
“嗷——!痛快!!”
一个曾经在雪豹突击队服役的队员,一拳狠狠地砸在了面前的沙袋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妈的!憋死我了!你们是没看见,我把那孙子从会场里‘请’出来的时候,他那腿抖得跟筛糠似的!”
“还是风哥那招‘意外’玩得绝!我敢打赌,会场里除了我们自己人,没一个看出来那是我们设计好的!”
“赵明那小子,也真他娘的是个天才!隔着几百米,动动手指头,就能让灯坏掉,这本事上哪儿说理去!”
众人七嘴八舌地宣泄着心中的激动。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久违的、发自内心的骄傲与自豪!
这不仅仅是一次任务的成功。
更是他们在脱下军装之后,第一次用一种全新的方式重新证明了自己价值的勋章!
老班长李和平,看着这群像是打了胜仗的孩子般欢呼雀跃的兄弟们,也是笑得合不拢嘴。他早己让厨房准备好了最丰盛的庆功宴,冰镇的啤酒更是管够!
然而,就在这气氛达到最高潮的时候。
训练馆的大门被缓缓地推开了。
秦风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但那股无形的、冰冷而又充满了威压的气场,却像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瞬间将全场那火热的气氛浇了个透心凉。
所有的喧哗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脸上,那兴奋的笑容都僵在了那里。
训练馆里变得鸦雀无声。
“看来,你们都觉得自己干得不错?”
秦风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没有人敢接话。
他们都从秦风那平静得有些可怕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危险的信号。
“王猛。”秦风点名。
“到!”王猛下意识地挺首了腰杆。
“我问你,在你将目标人物从侧门带离的时候,你的左手边,第三个消防栓的箱门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王猛愣住了。
他张了张嘴,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只记得当时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个“金丝眼镜男”的身上,哪里会去注意一个该死的消防栓?!
“回答我!”秦风的声音猛地提高!
“报告!我没有注意!”王猛的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羞愧地低下了头。
“很好。”秦风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向了另一个负责外围的队员。
“张超,在你负责的那个安全通道里,一共有几个监控探头?分别是什么型号?有没有红外夜视功能?”
那个名叫张超的队员同样被问得哑口无言。
秦风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巡视灯,一个一个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每一个被他问到的人,都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一群废物!”
秦风的怒吼如同惊雷,在每一个人的耳边轰然炸响!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抓到了一个窃听器,就算是成功了?!”
“我告诉你们!在真正的战场上,你们这种漏洞百出的表现,足够让我们所有人死一百次!”
“那个敞开的消防栓里,可能就藏着一颗炸弹!那个你没注意到的监控探头,可能就连接着敌人的指挥中心!”
“你们把自己的后背完全暴露在了未知的危险之下!你们把整个团队的性命都当成了你们庆祝胜利的赌注!”
“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沾沾自喜?!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喝酒庆功?!”
这番话,如同一记记带着千钧之力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每一个队员的心上!
他们那刚刚还因为胜利而极度膨胀的自尊心被砸得粉碎!
羞愧、后怕,以及一种被当头棒喝后的清醒,瞬间涌上了每一个人的心头。
他们这才真正意识到,“铮锋”的任务与他们在军队里执行的那些有着明确目标、明确敌人的任务,有着怎样本质的区别!
在这里,危险无处不在!
任何一丝一毫的疏忽,都可能导致万劫不复的后果!
“所有人,听着!”
秦风的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今天晚上,庆功宴取消!所有人,给我写一份详细到每一个标点符号的行动复盘报告!我要看到你们在任务中犯下的每一个错误,忽略的每一个细节!”
“明天早上六点,训练场集合!负重三十公斤,十公里越野!谁写不完,或者写得不能让我满意,就给我跑到死为止!”
“现在,都给我滚回去!”
“是!!!”
一声充满了羞愧与决心的怒吼响彻全场。
再没有任何人敢有半分的怨言。
一群刚刚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硬汉,此刻却像一群做错了事的学生,一个个灰溜溜地返回了宿舍。
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一首站在角落里没有说话的李和平,才缓缓地走了过来。
他拍了拍秦风的肩膀,叹了口气,说道:“阿风,我知道你是为他们好。但是是不是有点太严厉了?他们毕竟是第一次”
“班长。”秦风转过身,看着这位如父如兄的老班长,他那冰冷如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我宁可现在让他们在训练场上多流汗,多骂我。也不希望将来看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因为今天的这种疏忽,而躺在冰冷的停尸床上。”
“我输不起了。”
“我们这个家,也再也经不起任何一次的生离死别了。”
听到这句话,李和平的心猛地一颤。
他瞬间明白了,秦风那近乎于苛刻的严厉背后,所隐藏的那份沉重如山的守护。
第二天傍晚。
就在“铮锋”的所有队员都在秦风的“魔鬼训练”下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时候。
苏晚晴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电话是滨江市一位在商界极具分量的、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亲自打来的。
这位一向深居简出的老先生,在电话里的第一句话就是:
“苏丫头,你从哪里找来的那支神兵天降般的安保团队?”
原来,昨天那位老先生也作为特邀顾问参加了那场闭门研讨会。
他虽然不知道会场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铮锋”团队那静默如山、融入环境、却又无处不在的专业气场,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尤其是后来那场处理得天衣无缝的“意外”,更是让他这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都为之拍案叫绝!
“我下个月要主持一场关于家族信托基金的私人董事会。安保工作就交给你们‘铮锋’了。价格,你来开。”
老先生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欣赏与信任。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苏晚晴的手机几乎被打爆了!
所有昨天参加了那场会议的、滨江市的顶级企业家、政要,都通过各种渠道向“铮锋”抛来了橄榄枝!
从私人宴会的安保,到企业核心机房的风险评估,再到为重要人物的家属提供二十西小时的贴身护卫
订单如雪片般飞来!
而且,无一例外,都是这个行业里最顶级的、利润最高、也最能证明实力的高端业务!
“铮锋”这个刚刚才成立了不到半个月的名字。
在一夜之间,便以一种近乎于传奇的、爆炸性的方式,在滨江市这个藏龙卧虎的顶级圈层里名声大噪!
当苏晚晴将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告诉秦风时。
那个刚刚才将所有队员都操练到虚脱的“魔鬼教官”,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仿佛一切都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走到那块巨大的战术板前。
在那张写满了各种训练计划和战术要点的白板的中心,用一支红色的记号笔重重地写下了两个字:
——周正宏。
然后,他转过身,看着那群虽然累得像死狗一样,但眼神却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韧、更加专注的兄弟们,沉声说道:
“热身结束了。”
“现在,我们的狩猎,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