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庆礽听门客之语,似乎有解决此境地的法子,于是就有些半信半疑地追问一句:
“时至今日,欠银催得着急,还有什么法子能填上窟窿。别说像老十一样去前门大街叫卖,便是我丢得起这人,父皇也丢不起!”
那门客失笑摇头:
“何至于此?十爷素来是混不吝的,又是光头皇子,不过是个没笼头的野马,这般下来,顶多去宗人府圈上几年。”
“但殿下执掌东宫之位,底下倒是不少人,空有手腕和资历,奈何没有门路,只能跟无头苍蝇一般乱转。经此一事,殿下只须稍稍透露出几分意思来,就有不少人,捧着大把大把的银票,想要殿下行些方便呢。”
庆初微微有些迟疑。
虽说门客话语说得隐晦,但他自然能够听出,此事其实就是所谓的卖官爵,心下思量片刻,
庆初忍不住再三确认:
“这些人,当真是有才能,无门路?”
门客低头应声:
“殿下,千真万确。如今八爷在吏部办差,也没少在朝堂上安插自己的人手。八爷尚且如此,
殿下作为东宫之主,培养几个下手,不也是理所当然吗?”
庆初微微思付间,眉头就不自觉松开。
乾清宫。
康帝看着手上的奏折,神情古井无波,看不出喜怒之色,然而跟在康帝身边多年的张机承见状,心中募然一紧,连忙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殿内沉默良久后,康帝才将手中奏折轻轻放下,神色疲惫,在斑白的鬓发下,显露出几分憔瘁来:
“两江盐道的缺,明码标价八万两;河道总督,更是作价八万两。前有明珠卖官,后有老八党羽遍及朝野,贤名在外。本想着太子经过一废一立,也该懂事许多,却不想,如今竟是愈发荒唐起来。”
“这一个个的,当真是朕的好儿子!衡臣,你来说说,太子这一手以权补亏—如何?”
张庭玉沉默,还未来得及思付出应对之语,就见康帝微微眯起眼,双手背在身后,意味深长地开口:
“单看这手腕熟稔程度,说不准朕还小瞧了这些个儿子,俨然不是第一次做这事儿了。太子不干净,老大不干净,这呈上奏折,特意写道‘酌情处置”的老八,难不成也是个干净的?”
康帝缓缓步走向窗边,凝眸望向远方,沉默良久。
杏花楼。
贾环推门而入,就看到了老八、老九和老十这仁,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除此之外,田阁镜和年将军,赫然也在其中。
眼看这位八爷笑容如沐春风,谈笑自如的模样,贾环心底,就琢磨出滋味来了。
眼见贾环到来,还不待八爷开口,那边老九庆糖就起来:
“贾环,又不是让你来喝花酒,只不过吃杯茶而已,还推三阻四的,至于么?我可是听说了,
庆那小子,没脸没皮,你在庄子上的时候,没少跟他吃喝。怎地?爷还不如庆那小子?”
单从嘴欠这方面来讲,十四爷虽然年轻气盛了点,但总归比九爷要讨喜,且老九原先要强夺西山煤矿的事儿,贾环还记着呢。
心中思绪一闪而过,面上贾环就笑:
“今儿个国子监散学的晚,这才迟了一步,小人自罚三杯。”
八爷等着贾环饮完酒后,这才继续道:
“贾环如今正是读书,准备来年院试的时候,读书人嘛科举功名总是最要紧的,老九方才所言,不过只是顽笑罢了。”
语罢,他又道:
“今日请田大人、年将军还有环兄弟来,其意原本是想着赔个不是。这些日子,四哥忙着追讨国帑欠银之事,前儿个我偶感风寒,待在府中,不曾想出来后,却听闻老十干出了前门大街叫卖的荒唐事。此事若非有田大人和年将军阻止,只怕父皇心中佛然不悦。”
“我们这些做儿子的,倒不怕父皇降罪,只是担心父皇因儿子们不懂事,伤了龙体,这样倒是咱们当儿子的罪过了。”
老十闻言,斜眼看了一眼这姓田的,目光颇为不善,但最终碍于八哥在场调和斡旋,终究只是撇了撇嘴,没有开口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面对八爷此番话语,田阁镜神情依旧,只是饮下酒杯,倒是年将军眸光微闪,只是馀光警见身侧的贾环时,年怀亮心头不免浮现一抹疑惑。
田阁镜帮忙督促朝中老臣还债,被请到此处,情有可原,而年怀亮同样也是四爷左右手,帮忙辅佐此事。
可贾环,一个不起眼的贾府庶子,如今顶多有个童生功名,又怎会来到此处?
正想着,就见八爷又与贾环饮下一杯酒,九爷庆糖更是大大咧咧开口道“贾环,你帮魏渊亭填了四十万两的欠银,这又是何苦?如今西山的无烟煤开采的多,价格也压下去了,且冬日就要过去,你给了魏渊亭银子,自己还剩下多少?”
“你若真要给魏渊亭,也就算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同我做生意,单就西山的无烟煤,我保你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吃穿不愁。”
贾环闻言,并没有告诉现如今还蒙在鼓里的庆糖,其实十四爷经手的火墙,也有他的分红,除此之外,还有无色玻璃的铺子,同样也是如火如茶。
只是他们交谈正欢,那边年怀亮神情证愣。
贾环给了魏渊亭四十万两的雪花银?
纵算年怀亮如今是杭州将军,见惯江南富庶之地的商贾,听得这个数字,还是忍不住眼皮子一跳,又深深看了贾环一眼。
从杏花楼中出来后,贾环回过头,就看到年怀亮同八爷告辞的身影,他眼神一顿,旋即就转身登上马车。
焦大手中的马鞭一甩,那马匹便朝西街哒哒而去。
而此时。
贾府。
距离夏金桂入府不过才三日,碧纱橱内就乱作一团。
就见夏金桂指着衣衫凌乱的袭人,怒骂开口:
“好一个小骚蹄子。这青天白日,便躺在主子的床上,露出一副半睡不睡的模样来,还以为旁人不知道,这是要引二爷岖她玩耍!奴才生的下贱胚子,不知晓的,还以为是什么腌地方出来的,才带出这般做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