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发布后的十二个小时，是全球互联网最诡异的十二个小时。
没有喧嚣，没有争吵。
只有一片死寂。
仿佛那颗名为【文明】的中子弹，不仅摧毁了西方舆论的阵地，也抽走了空气中所有可供燃烧的氧气。
youtube上，杨明那条视频下方的评论区，成了一道奇观。
数以百万计的留言，来自世界各地，使用着不同的语言，却表达着相似的情绪。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是一个法国人，我一直为我们的鹅肝酱感到骄傲。现在，我只感到恶心。”】
【“作为一名动物保护主义者，我曾激烈地批评过玉林狗肉节。看完这个视频，我感觉自己象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感谢你，杨。你让我看到了自己的傲慢。”】
【“原来我们引以为傲的‘高级’，创建在如此野蛮的痛苦之上。这记耳光，真响。”
【“他甚至没有为中餐辩解一个字，却赢得了所有。这才是真正的大师。”】
【“‘现在，你告诉我，谁才是野蛮？’——这句话应该被刻在联合国总部的大门上。”】
而另一边，华夏的互联网则彻底陷入了狂欢的海洋。
积压已久的憋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得到了最酣畅淋漓的释放。
“杨神！永远的神！”
“爽！爽他妈的！老子这辈子都没这么爽过！”
“以前跟那些白皮猪辩论，他们总拿环保、动保来恶心我们，现在好了，杨神直接把他们底裤都扒了！”
“什么叫文化输出？这才叫文化输出！你跟我讲文明，我就跟你讲讲你家祖上那点儿破事儿！”
“以前总觉得中餐在国际上抬不起头，今天我才明白，不是我们不行，是我们太善良，太要脸了！”
这场舆论风暴的中心，京郊，食光餐厅。
杨明正慵懒地靠在院子里的那张竹制躺椅上，手里捧着一杯刚泡好的大红袍，眯着眼睛，看着头顶那片被屋檐切割出来的四方天空。
仿佛外面那场足以加载史册的全球舆论大地震，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陈清清拿着平板计算机，象一只兴奋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在他身边跳来跳去，不停地向他播报着最新的“战况”。
“杨明杨明！你快看！你的油管频道粉丝已经突破一千万了！这才不到一天啊！天呐，你破了历史记录了！”
“还有还有，法国那个美食协会的主席，公开道歉了！说他们会重新审视鹅肝的制作工艺是否‘人道’！哈哈哈，笑死我了，早干嘛去了！”
“刘总刚才打电话来，激动得都快哭了，说金龙集团的海外股价一夜之间暴涨了百分之三十！他说明天要带最好的酒过来给你庆功！”
杨明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轻轻呷了一口茶，淡淡地“恩”了一声。
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让陈清清又爱又气。
她凑过去，趴在躺椅的扶手上，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喂，你就一点都不激动吗？这可是你一个人，打赢了一场世界级的舆论战争诶！”
杨明终于睁开了眼睛，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有什么好激动的？”他慢悠悠地说道，“我只是把一些他们不愿意承认的事实，摆在了桌面上而已。”
“可……可是……”陈清清一时语塞。
“战争，从来都不是靠嗓门大就能赢的。”杨明放下茶杯，眼神变得深邃了些，“当你的对手挥舞着‘文明’的大棒时，你最好的回应，不是去证明自己有多文明，而是要让他明白，他自己，其实也光着屁股。”
陈清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看向杨明的眼神里，崇拜的光芒却愈发炽热。
这个男人，永远都那么云淡风轻，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他从不声嘶力竭，却总能用最平静的方式，掀起最狂暴的巨浪。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她忍不住问道，“嘉吉集团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不会善罢甘甘休的。”
“不急。”杨明重新闭上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懒意，“让他们先出招。”
他顿了顿，补充道：“会咬人的狗，通常不叫。”
美国，明尼苏达州，嘉吉集团全球总部。
一间装修风格极简、却处处透着压迫感的顶层办公室里。
他的表情平静如水，看不出丝毫的愤怒或沮丧。
仿佛昨天那场让他损失了数百亿美元市值、并让整个西方世界颜面扫地的舆论海啸，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毛毛雨。
一个穿着高级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亚裔中年男人，正躬敬地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拿着一份报告。
“先生，所有的公关预案都已经失败了。”男人的声音沉稳而干练，“那个叫杨明的视频，影响力超出了我们的预估。它精准地击中了西方社会价值观的内核——伪善。任何试图反驳或洗地的行为，都会引发更强烈的反弹。”
被称作大卫的男人，全名张伟，是嘉吉集团全球战略部的副总裁，也是威廉最信任的智囊之一。
他沉吟了片刻，才谨慎地回答：“我们低估了对手。我们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个厨子，一个有点小聪明的网红。但现在看来，他是一个战略家。他非常清楚我们的弱点，也懂得如何利用媒体。他用的，是典型的东方智慧——攻心为上。”
“攻心？”吉的嘴角，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冰冷的笑意，“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心’，都是脆弱的。”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闪铄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我们之前太傲慢了，总想着用舆论和文化这种‘软’的东西去摧毁他。现在看来，是时候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硬’实力了。”
“先生，您的意思是……”
“既然他那么推崇所谓的‘传统’和‘自然’，”吉慢条斯理地说道，“那我们就用‘科技’和‘未来’，将他的信仰，彻底碾碎。”
他走到办公桌前，按下一个按钮。
墙壁上，一块巨大的屏幕亮了起来，上面显示着一个复杂的分子结构图。
“我们的‘普罗米修斯’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
“很好。”吉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掌控一切的自信，“口感呢？”
“……口感，几乎没有。”的语气顿了一下，“为了极致的生长效率和适应性，我们牺牲了几乎所有的风味物质。它……更象是一种纯粹的、高效的能量来源。”
“这不重要。”吉挥了挥手，语气不容置疑，“当全世界的穷人都只能吃得起我们的‘普罗米修斯’时，‘口感’这个词，就会成为富人专属的奢侈品。而我们，将掌控定义‘奢侈’的权力。”
他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声音变得低沉而有力。
“我要让那个杨明亲眼看到，他所守护的那些耗时耗力、产量低下的传统农作物，在真正的工业化农业科技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我要让他明白，他所珍视的‘味道’，在‘生存’面前，是多么的廉价。”
“去吧，大卫。”他下达了命令，“激活‘普罗米修斯’的全球推广计划。第一站，就选在非洲和东南亚那些最贫穷的国家。我要用最快的速度，占领他们的粮仓。”
“是，先生。”躬敬地鞠了一躬。
“还有一件事。”吉叫住了他。
“先生请吩咐。”
“你替我，去一趟华夏。”威廉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去拜访一下那位杨先生。就说，我想尝尝他那价值一万块的晚餐，到底是什么味道。”
“先生，您是想……”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吉淡淡地说道，“我要你亲眼去看看，我们的敌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顺便，也替我带句话给他。”
“什么话？”
“告诉他，一个崭新的时代，要来了。而旧时代的残党，连上船的资格，都没有。”
……
三天后。
食光餐厅的预约邮箱里，收到了一封新的邮件。
这封邮件的行文风格，与之前那些充满了故事和情感的预约信截然不同。
它冷静、克制，甚至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
【发件人：david zhang】
【主题：一次关于未来的预约】
【杨明先生：
你好。
我没有动人的故事，也没有需要被美食治愈的伤痛。我只有一个问题。
一个代表了全球最大食品工业集团，向这个时代最顶尖的传统烹饪大师提出的问题。
在工业化、标准化、全球化浪潮势不可挡的今天，您所坚持的这种小作坊式的、依赖于个人技艺和所谓“感觉”的烹饪方式，其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当科技可以让一份营养均衡、安全卫生的预制菜，在三分钟内就送到任何一个饥饿的人手中时，我们为什么还要花费数个小时，甚至数天的时间，去等待一道所谓的“美食”？
当农业科技可以让粮食产量翻倍，让数以亿计的人摆脱饥荒时，我们为什么还要固守着那些产量低下、靠天吃饭的所谓“传统品种”？
我希望能从您那价值一万块的晚餐中，找到答案。
如果找不到，那或许也证明了，您所守护的一切，终将被时代所淘汰。
期待您的回复。】
陈清清看完这封邮件，气得小脸通红。
“这……这简直就是一封战书！”她把平板计算机拍在桌子上，“太嚣张了！什么叫‘终将被时代所淘汰’？他以为他是谁啊！”
杨明却只是平静地看着那封邮件，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当然知道嘉吉集团。
也当然知道，这封信背后，代表着什么。
风暴，终究还是来了。
而且是以一种他最熟悉，也最不屑的方式——傲慢。
“回复他。”杨明淡淡地开口。
“啊？回复什么？把他骂一顿吗？”陈清清摩拳擦掌。
“不。”杨明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告诉他，我接受他的预约。”
“时间，就在三天后。”
“地点，食光餐厅。”
“至于菜单……”
杨明顿了顿，看着窗外那片青翠的竹林，缓缓吐出四个字。
“白米饭，白开水。”
陈清清澈底懵了。
“白……白米饭？白开水？”她结结巴巴地重复了一遍，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你没开玩笑吧？人家可是嘉吉的副总裁，是来踢馆的！你就用白米饭和白开水招待他？这……这不是在羞辱人吗？”
“羞辱？”杨明轻笑一声，反问道，“你觉得，对于一个满脑子都是工业化、标准化、数据化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一碗最纯粹、最无法用数据量化的米饭，更具有羞辱性呢？”
陈清清愣住了。
她看着杨明那双平静而深邃的眼睛，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不是怠慢，更不是羞辱。
这是一种宣告。
一种用最简单、最质朴的食材，对那个庞大的工业帝国发起的，最直接、最根本的挑战。
“我明白了。”陈清清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信任和期待，“我这就去回复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