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行!别停下,一路向南!”
伴随着柳玄的这道命令,申时行铆足了劲,踏着渐渐加重的夜色,将玉垒山甩在了身后。
晚风扫过柳玄,一瞬间,他颇为自得。
不但利益得到了最大化,在潜在的抢夺者靠过来之前,及时撤退。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拾荒,只要比潜在的猎人快一个身位,死亡就抓不住我!
柳玄挺起身子,在申时行的背上遥望远方:“回到青城山的洞府,我们才算安全!靠着今日所得,咱们将比山里的任何同类都活得要长!”
“得令!”
申时行加快了脚步,奔向了前方。
当他们靠近青城山的时候,也靠近了汶水。
汶水自北而来,过了玉垒山,便撞向了青城山。
黑夜里,那惊涛裂岸的动静,宣示着自身的存在。
水石相搏,声震如雷。
沿岸的石壁迎击着汶水一次次的猛撞,而青城山岿然不动。
碎开的水气,在山间化作氤氲的雾气,如丝如缕。
月光一照,雾气仿佛就化作了萦绕大山的帘幕。
申时行冲破一道道“帘幕”,准备翻过山脊。
翻过山脊的时候,柳玄借着月光,望见了东出的汶水。
汶水终于摆脱了一直逼迫它七扭八弯的山区,如猛虎破柙一般冲向了盆西平原。
这头庞然大物在平原上东冲西决,将蜀地打造成了水旱并行的嚎地方。
月光下,柳玄感慨道:谁说只有黄河才会抽子女的,这种小河也凶得很啊。
即使夜里视野有限,柳玄依然能感觉到大水将大地肆虐为沼泽的骇人图景。
柳玄不由得想起古籍中的“蜀人几为鱼”,究竟是个什么日子。
都江堰尚未出现,汶水也还未被称作岷江。
那个“水旱从人,不知饥馑”的天府之国,只活在柳玄的梦中。
申时行载着柳玄离开了山脊,在黎明到来之前,他们回到了洞府之中。
多半是赵公明留下的标记起了作用,无人占据洞府,也没有野兽造访的痕迹。
一进洞,申时行瘫在了地上,呼呼大睡。
一路狂奔,真是难为它了。
柳玄虽然也受了劳顿之苦,但精力尚可。
于是,他取出锦囊里的东西,开始清点。
两盒补气的丹药、玉璜挂坠、一盒文书、一份《哈气神术要诀》,这便是此行的收货了。
柳玄迫不及待地摊开了《哈气神术要诀》,与申时行的呼噜声相伴,他开始了研习。
一连翻看了好几个时辰,柳玄大概明白了,哈气术有些地方与八极拳之中擤气有所关联。
将凝缩的炁团轰出体外,撞击敌人,令敌人的魂魄瘫痪。
照着帛书的指导,柳玄试着朝洞口擤气,但并没能将炁团成功地发射出去。
直到申时行睡醒了,柳玄都在尝试。
申时行十分疑惑,它一觉醒来,恩公怎么学起了猫咪哈气。
但恩公这么做必定有他的道理。
抱着这个想法,申时行来到柳玄身边,也开始朝洞外哈气。
哈了大半天,蛇与豹,全都一无所获。
柳玄停了下来,气喘吁吁地瞥了一眼申时行。
申时行以为柳玄要检阅它的哈气水平,它赶忙张嘴,朝柳玄哈气。
顿时,柳玄有了一种浪费生命的徒劳感。
柳玄没好气地游开了,他爬上了龟石,一边吐纳,一边休息。
通过坤窍,柳玄默默采纳着一缕缕大地之元。
柳玄主观上想要休息,但《哈气神术要诀》的内容如鬼魅般浮上心头,拽着他的意识沉入冥想之中。
柳玄一动不动,沉迷冥想,连着半个月都是如此。
申时行除了一开始叫了几次柳玄,发现柳玄不动了,但气息平稳。
缺了根筋的申时行,认为柳玄在与老天交流。
它索性也不打扰柳玄了。
申时行日常进进出出,除了没事吃几颗丹药以外,柳玄放在外面的锦囊、帛书、玉璜,它碰也不碰。
时光匆匆而过,柳玄一口气静修了两年半。
在这长久的静默之中,柳玄终于体会到了魂魄的上浮与下沉。
对于如何将魂魄震得脱机,有了本能的感悟。
某一天中午,柳玄突然昂起头,象是终于睡到了自然醒一般。
他很自然地“哈”了一声,一道黄气脱口轰出,飞出洞外——
结果,正好击中了返回洞府的申时行。
申时行身心一震,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整个豹子不省人事。
柳玄心急如焚,冲上前去查看情况。
申时行一动不动,这个状态持续了四天。
就在柳玄决定给这位伙伴刨坑安葬的时候,它终于醒了过来。
申时行踉跟跄跄地爬起身,茫然道:“我……这是怎么了?感觉做了好几天的梦,到处乱飘。”
柳玄下意识避开申时行的目光,开始胡诌:
“你错把毒蘑菇当作灵芝,吃了以后昏了过去,我拽回洞里,刚把你救活。”
申时行大惑不解:“啊?可是……您不是一连静修了好几年,您怎么知道我吃到了红蘑菇?”
“上天让我结束冥想,来拯救生命垂危的你。”
此言一出,申时行立马就信了。
柳玄一直以来都能知晓机缘的发生,申时行早已相信柳玄与上天有沟通渠道。
申时行大为感动,赶紧问道:“恩公,您一口气静修了这么久,有没有算到新的机缘啊?”
柳玄连忙去查看每日情报的面板,结果全是白色消息,都是关于汶水汛期即将造成的影响。
柳玄搜肠刮肚,给申时行现编了一个机缘:“老申,上天启示我,你得活用你关于风土的禀赋,在汶水与青城山的沿岸去碎石开路,只要日积月累,你就能成神!但这个机缘需要无数的努力,才能达成。”
申时行长大了嘴巴,呆了半晌。
“从此之后,除了休息,我就在待在汶水边上不走了!”
申时行意气风发地冲出了洞府,开始天天在汶水两岸御风破石,将之作为了毕生的修行。
天不亮就出洞,累了再归洞,周而复始,持之以恒。
柳玄再修行之馀,会去看望申时行。
他假借天机之名,指引申时行在玉垒山的一角破开一条缺口。
既然是上天的意思,申时行迎难而上,用风刃劈撞山壁,给山体留下一道道伤痕。
这豹子每天耗尽了元炁,才收工回洞。
有蜀人时常能看见,一只黑豹驮着一条过山峰,在山间开辟道路。
渐渐的,蜀人之间开始流传关于“上天派遣了一蛇一豹开山”的传说。
日复一日,申时行的控风纵土之术,在一点点的提高。
历时三年,申时行终于打穿了玉垒山,开辟出了一条宽约七丈、长三十丈的山口。
宝瓶口,提前出生在了巴蜀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