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查明个中实情,或许还有扭转乾坤的希望!
但要探查无姓无名的内力巨细,唯有近身才行。以她无风起浪的身手,太吾安肯轻易靠近她?
不,也不是非得近身才行。他不正有一物,能内视血肉之躯的?
那便是顾寒衣曾用来给他观骨像的‘一明珏残镜’。
他取出残镜,对向无姓无名,果将之体内的内力周天照得一览无遗。
其人因所习得的武学种类繁多,加之是为旁人强行灌注而成,五行内力驳杂混乱;如今又受死气、魔气的影响,竟生出一股诡秘的功力。
正是这股诡秘的功力,主导着无姓无名的身躯!
“这是……”小和尚颤颤爬出深坑,看到残镜上的景象,陷入沉思。
我去,这和尚伤成这样还能爬起来,他不会已经将肉身练到金刚不坏了吧?
太吾压下震惊,道:“你知道些什么?”
小和尚道:“咳……此人一身功力是受许多人传功灌顶而成,原本不能相融,是用了某种特殊的方法,才强行将相互抵触的内力纳为己用。这样虽使得自己所修的功法能够不拘常理的运用,威力奇大,但在遇到真传正法之时,便会显露出致命的破绽。”
“你的意思……这人在施展哪种摧破功法时,用相应正练的功法还招,便能令他不攻自破?”
“施主慧见。”
破局之法是找到了,可要施行却是无处下手。
无姓无名尽习各派武学,任意一出手便是狮相门的神一品掌法,天知道她下一刻会用什么招式?
万一又是神一品的功法,在场的唯三人谁也不会神功,谁来施展相应的正练功法?
太吾正思虑着,无姓无名却已从一时的内力冲撞中恢复过来,续又恍惚如醺地向着谷口而去。
连接谷外的便是百花寨,再由她四处窜走,连百花弟子也要身陷死气了!
太吾继之不得已,探手握住了怀中的白鹿角。
白无恙曾说紧急之时可用这鹿角唤她,她在千里之外也能赶回。
不知她与玄无忧备齐抑制死气的药材没有,但若等无姓无名的死气将百花谷尽数侵吞,届时谷中全是失心人与相枢爪牙,以玄鸮白鹿的武功更难施救了!
他向白鹿角注入心念,鹿角微微闪铄,不知远在千里之外的白无恙能否感知到他的呼救。
他一面等待白无恙的回应,一面用近来所学的医术给小和尚施针化伤。
“大拙手”的损伤已深,这小和尚的头颈、胸背、腰腹、四肢皆已为掌力震断,若按常理来判断,这人已经是个死人了。
太吾只能帮他稍减伤痛,要想根治,除非请百花谷最好的医师来施展起死回生的妙手。
而他给小和尚行针不过喘息,无姓无名人已到了百花寨外!
“什么人!”
在寨口把风的百花弟子发现无姓无名,喝止不住对方,遂向寨内发出警戒。
太吾情知事情要坏,立时提气赶去,大喊道:“别靠近她,快跑!”
但无姓无名身在寨外,周身的死气却已渗透进了百花寨中。
在外的百花弟子卒遭殃咎,只及发出一声哀号,便被黑雾夺去了心智。
从前死气势缓,是冯青、玄鸮白鹿和百花谷接力抑制的结果。于今无姓无名挣脱,再无人能够制衡死气。其甫一沾染人身,便令武人瞬间入魔,气命也登即散失。
那些死气无孔不入,只要是血肉之躯便毫无抵御之力,任你武艺超群也难逃此劫。
百花寨内须臾便满是呻吟呼号,太吾见得曾在小较上交手过的连乔、崔苡仁、毛冬青等相继发狂,吼叫着在寨中奔走。
愈来愈多的人受惊而出,又随即为死气吞噬;离得尚远的,即便听到了太吾的警示,向外奔逃,又如何能快过已经独步天下的无姓无名?
她即便不用身法,步法晃荡,那些‘入化’以下的弟子在脚力上也无人能出其右。
不多时,就连武仲霖所在的巢居上层也为死气包围,那里还住着百花弟子中的伤患。
随着此处失陷,便意味整座百花寨都已为死气并吞。
这一切只在一时三刻,太吾等人赶来时,无姓无名已跟跄出寨,直奔谷口。
若让此人涉入人世,一切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太吾已决意动用莫女衣,拼死也要阻住无姓无名。而小和尚默看此景片时,忽停下了步子,竟不再随太吾前行。
“施主手上的残镜,可是能看清那人所怀的功法?”
太吾闻言回首看他,却见小和尚双眉似锁难开,其神情夹杂着悯然、狷急,更有一丝戾气隐于眉宇。
一明珏残镜内照骨像,亦能照出他人体内真气的运行轨迹。太吾继之听师父讲武多年,眼界甚高,自是能凭此推断出对方所怀有的功法。
“能,怎么了?”
“请施主再用残镜细细映照一番,查明其人所习的全部功法,或许还有转寰之望。”
十五大派的功法太吾悉数知晓,哪里还需用残镜去照。
况且就算探得无姓无名习有二人所怀的功法,但她既能任意施为神功,岂会再用那些下等功法?
若是照出十五大派之外的武学,他二人自也不会,映照出来又有什么用?
太吾一口回绝,小和尚却固执己见。太吾眼见无姓无名行将出谷,小和尚却拖着自己在此处说些无济于事的话,不免发急。
小和尚却向他深深一揖,道:
“还请施主相信小僧,在小僧看到的‘未来’里,只有施主启用残镜的那一幕后,还有些许光景;其它方向,均已成了阿鼻地狱,不见前路。”
未来?
太吾盯着小和尚始终没有睁开的双目,几要以为他在胡言乱语:
“你用什么看?”
小和尚指了指眉间的血痕。
“实不相瞒,小僧这道血痕乃是一只独眼。虽是此身病根,却也承载着感荷天地之力。”
“此眼开时,能看破六道中众生诸物、上下前后、远近内外,以及——未来,乃是佛陀五眼之一,谓之“天眼”。”
太吾继之记得“佛陀”是佛门对释迦牟尼佛的尊称,这小和尚竟有这么大的来头?
他那道血痕,原来不是创口,而是“天眼”闭合时的状态?
“可你眉间这血痕只是流血,也没开眼啊?”
“南无不动如来,天眼唯有业力滔天之人方能得之。小僧曾造下数不尽的杀业,虽得“天眼”,却也受这恶业报应。每每动用,都在残损自身。”
“是以家师屡屡规诫小僧,不可再添杀业,一旦再用“天眼”,小僧便性命难保。”
“但小僧今日已用血祭刀,杀了数名失心人。杀孽既造,“天眼”便已睁开三分了……”
太吾见他说得诚恳,加之无姓无名已近谷口夹缝。饶是他一向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眼下也不得不寄希望于其上。
他将残镜镜面对准无姓无名,一一观其骨像特性、功法行气,试图从中找出端倪:
“真阳纯阴、魔痕尚在、生于寅月、心慈无病、大王赐啼……这些都是骨像,影响不到武学!”
“真气数量,摧破真气167道、轻灵真气142道、护体真气142道、奇窍真气182道!我草……”
“她的功法……洗髓经、太阴一明珏、血童大法、易筋经……”
“这!这是……”
太吾看到无姓无名奇经八脉的某一处真气云蒸泉涌,顿而失容。
这种行气方式……是……
没错,这套功法不属于十五大派中的任何一派,但他却再熟悉不过。
那是‘沛然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