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志梁指冲督脉真气,一霎间镵、圆、??、锋、铍、毫、长、大、圆利九种针具浑束为一,流溢而出,赫然便是百花谷的三品御射‘六弦九针术’!
九针静出疾往,直取太吾头颈。太吾不及再发魔音,同还月双双出剑招架。
猴儿趴在太吾肩头,这回倒是听了他“我打谁,你就得跟我一块打”的话,虽然不着见效,仍是挥着两爪一阵乱抓。
然则九针是以真气驭使,临到跟前又变向分输,若蚊虻鹳雀过乎于前,让人穷于应付。
这单志梁内力精纯与那日交手的炼心师不相上下,真气倍数于太吾不论;就是太吾想寻机近身,施展“瑶姬云雨式”一搏,却难以闯出“六弦九针术”的针网。
他近战远战俱不占优,此战形势便凶险起来。
当此之际,项通明昆吾刀挽逆花,左手捏诀扶于刀柄,陡然探身,施展“无极刀法”举锋撩取单志梁!
“项通明,你做什么!”
单志梁正自施展摧破,本体无备,见得项通明穿刀撩来,不得已中断了招式,还掌架防。
太吾也未料到项通明会出手相助,单志梁行针中缀,他便从九针围落中脱困,又听项通明道:
“我信字堂最重‘信’之一字,太吾当初既能言而有信,不畏强敌诛炼心师而回,今日也定然不会食言。太吾既承以百花谷大任,自当以大任为重。这里一切由鄙人操持,太吾速去百花赴约!”
他功力不及单志梁,本人又似奄奄烛火,将熄未熄,接得单志梁数招,内息便东冲西决。
项通明退开数步,却不止招,反从腰间又拔出一柄色如阳日的却邪剑。
但见他左手却邪,沉柄竖剑;右手昆吾,起臂亮诀。刀剑斜展,随其双足碾地,齐向单志梁攻去。
“剑本是刀,刀亦为剑;大小元山,刀剑合璧!”
太吾纵马疾驰,听得身后字诀,回看项通明刀剑齐用,极力去缠一名天下行走,心下百端纠集。
项通明此举必遭义士堂责罚,保不准还会被礼字堂主沉松年扣下。自己此去百花,如能助彼派顺利渡过此劫,定要请该派尊长出面为之说情。
他打定主意,加鞭往白鹿泽奔行而去。
以关外名驹的脚力,从桂州到白鹿泽只一日路程,那七大飞瀑、十四碧水潭已遥遥在望了。
此地山地丘陵交错,四面群山怀抱,芳树成荫,终年长青。林野间时有穿青色短衫的男女背筐采草,时而有一两只野兽徐徐穿行,二者互不相扰。
望看前方湖泽广袤,其上飞瀑高悬,青罗之水汇于一处,形成了这片绵亘数百里的大湖。
那百花谷便深隐于湖泽之中,太吾继之举目眺去,山谷入口两石夹岸,只留一小缝。其内隐隐可见花海烂漫,五光十色,似乎还有几只山鹿在漫步徘徊。
“晨游泰山,云雾窈窕。忽逢二童,颜色鲜好。乘彼白鹿,手翳芝草……授我仙药,神皇所造。”
还月见此地景色美艳,难得启齿抒怀,吟诵起了曹植的《飞龙篇》。
奈何太吾现下的诗书水平,理解不了半点这篇文章所表达的精神寄托。
他瞥了眼还月:嘴里叽哩哇啦的说啥呢?
“这篇文章作于陈思王抑郁寡乐之时,虽咏丹士长生之事,但曹子建本人却是最不信神仙之说的了。”
“他正是因世俗失意,才选择入道求仙抒怀。《飞龙篇》便是因此而作的妙笔,情兼雅怨,我很喜欢。”
还月知他不懂,耐心为他讲解着此篇渊源。
太吾断没想到她到了风光旖旎处还是这般伤春悲秋,嘴唇抿成了一线:“少看点曹植的诗文辞赋。”
还月颇为意外:“为何这样说?”
“曹植就是郁郁的诗写得太多,最后郁郁死了。”
还月自然不同意:“他处处遭到排挤,若不写诗抒怀,只怕连壮年都活不到了。”
“老天作证,我可没排挤你。”
还月知他在暗戳自己多愁善感,动手佯打:“要你磨牙费嘴……”
二人都是不饶人的主,一嗑起口来便念个不停。
这般斗嘴斗到一盏热茶放凉,也不见有百花弟子露面。这大泽明明设有渡口,却无舟无船的,凭人力又过不去。
太吾好生费解,璇女派避世不出,不设接引弟子还能理解;百花谷不是天天给人治病,怎么也没个引导的人在外?这名门大派是不是都喜欢整些特立独行的事?
还月碰了碰他,指着渡口木桩上的一行字:
‘千里求医,不如门上一遇。’
什么话,项通明不是说百花谷救人疾患、来者不拒么。人都千里求医了,你还叫人在家门口等大夫?
太吾对这百花谷大失所望,还月却蹲下身去,对字迹端详少许,言道:“这字是新刻的,用的是剑。”
百花谷不修剑法,太吾闻言亦细细瞩目,看出了用剑之人的手法:“界青剑法?”
“恩。”还月看向一片死寂的百花谷,“界青门……已经下手了。”
礼字堂办得什么事啊,搁桂州那儿查得有模有样,还搞什么“全局戒严”,人界青门早就打到百花谷来了!
太吾心下咒骂着,一边着手拆了渡口,用所携长绳现地编成一排木筏。
还月觉这长绳眼熟:“这绳子是……”
“你忘啦,我从谷外小村拿的,你入魔的时候我还用它绑过你哩。”
还月想起自己被救醒后在他面前五花大绑的模样,着恼道:“不许再提这事!”
太吾划起木筏,仍和还月耍着贫嘴。二人以剑作篙,撑筏前行。
渡过大泽,夹岸陡险,其中小缝仅容一人侧身而行。二人停下木筏,各施身法穿隘而过。
入得谷中,但见百花成锦,微风阵至,芳尘醉人。而这盛景之下,却是血印遍野,间杂腥风。
二人步不出十,便睹见草野间有不少青衣黑衣的尸首。百花界青两派的死者累累如贯珠,混杂无分;至于残肢断骨,更是不可计数,足见当时战况惨烈。
往前续行,又听得兵戈声鸣响不断。拨开草木,触目所及是板桩支撑的干栏巢居,其依树积木,远望惟见草木不见屋。
而这隐蔽的木巢,却正是两派相互拼杀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