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妃心中惊疑加恐惧。
她想不通,这里可是皇宫,防卫森严的地方。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掉?
如果遭遇不测,不也应该留下尸体吗?
她坐立难安,只觉腹部一阵紧过一阵。
她想通知黄家哥哥一起商量对策,可现在连跑腿传信之人都没有。
又后悔没听父亲的建议,多带几人入宫。
关键时刻还得是自己人靠谱。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声泪俱下向皇上请求寻找慧儿。
皇上的确叫桂忠组了几个小队的太监,将内廷搜了个底朝天。
依旧一无所获。
贞妃不由怀疑起桂忠,但她翻了宫人出宫记录,那夜桂忠一直在伺候皇上,并没出过宫门。
她有种不祥之感,慧儿已经不在人世了。
……
那夜桂忠将慧儿弄晕,装在一只箱子里。
她那个身量,连太大的箱子都用不到。
寻个车子送出宫,叫暗卫接应。
有他的腰牌,很顺利就把慧儿运了出去。
……
林家镖局的掌柜接了一单奇怪的镖。
送一只箱子到某处,指名道姓三个镖师押送。
来者是个阔气的客人,一次付清了镖银,只是送货之处奇怪。
是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客人道只需送过去,自有人接应。
客人把一只信封给掌柜的,指明交给送镖的黄镖师。
那只箱子送到镖局就放在大厅,客人说要放够两天,第三天送出。
整两天,箱子都靠墙放在镖局角落,上头贴了封条。
镖师问掌柜,里头装的什么,掌柜摇头,“客人的镖咱们不兴问。”
第三天,依客人指令,把信封给了黄镖师,并叫他带上另两位镖师出发。
只走了一个时辰便来到京郊指定之处。
按客人指令,黄镖师打开信封,上头写着,“打开箱子,挖个深坑,把箱子埋了。”
黄镖师就是黄家哥哥,那两人是他的生死兄弟,也是那日一起刺杀桂忠之人。
他一头雾水,送达的地点四处都是荒野。
等了半天也没人来接这趟镖。
只得小心撕开封条——
开了盖子,却见里面侧卧蜷缩着一个人,被绑得像个棕子,嘴巴也被塞上。
他三人惊惧之极把人抱出来,黄家哥哥肝胆俱裂。
那人是慧儿。
可惜慧儿已经死了,脸色发紫,是箱子里没了空气导致的。
这箱子就在眼皮子底下放了两天,有可能那时慧儿还是活着的,黄哥哥眼眶都要瞪裂开了。
箱子里还放着两把铲子,像在嘲笑他。
他对着天空长啸,可是慧儿再也醒不过来了。
现在挖坑或不挖坑都不好办。
不埋的话,他怎么处理慧儿的尸体?
拉回去报官?
掌柜的一定不愿意,客人没留下姓名与地址。
连送达的地方都在野地里,明显想好了后手。
他们不可能找到客人。
埋了的话,慧儿就白死了。
“谁?谁在和我作对?”
他这段时间唯一得罪过的人,就是那晚刺杀的人。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人是大太监桂忠。
黄哥哥抱着慧儿欲哭无泪。
那么鲜活聪明勇敢的慧儿,只要他那两天找开箱子就能救她一命。
那个将她关在箱子里的人,定是算好这一着,好让他难受。
对手没有利落地杀了慧儿,而是选择让慧儿慢慢死在镖局。
慧儿听着外面的声音却不能动弹,求救不得,死前得多么绝望?
黄哥哥跪在地上哭了许久许久,声音嘶哑,状如野兽。
他们三人用两把铲子,虎口磨出了血,没挖出一个完整的深坑。
土地上冻了!
他们只得找到一处乱坟岗,打开一个浅些的墓,拉出里头的白骨,将慧儿的尸体先放入坟中。
黄哥哥想给宫里的贞妃送信,没了慧儿,信都送不出。
上次见慧儿,说贞妃快生了。
没了慧儿,想必素素也很难过。
无力的绝望淹没了这位镖师,还是他的两个兄弟架起他,将他带回了镖局。
三人镇定下来,将送镖遇到的事告诉了掌柜。
果然如他们料想的,掌柜让他们几人都闭嘴,只当此事没发生。
黄哥哥只能继续在镖局蛰伏,等着贞妃再次联系自己。
……
没了慧儿的贞妃仿佛被世界隔绝了。
她失魂落魄,当然也想到了桂忠,但桂忠没有半分破绽。
两人相见,桂忠眼中如一片静湖没有丝毫波澜。
贞妃什么也看不出来。
忧虑之中,她破水了。
生产进行了一天一夜,贞妃如愿以偿生下一个皇子。
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一片恭喜之声,贞妃疲倦地闭上眼睛,脑中只有一个声音,“要是慧儿在,该多好啊。”
休整七天,贞妃可起身下床。
桌上放着慧儿做了一半的虎头鞋,尺寸做的是来年春天孩子大约的脚长。
贞妃不擅针线,恐怕这鞋子再也做不起来了。
她日夜思念慧儿,忧思成疾。
皇上不得不在她央求中再一次叫桂忠组织人手过网似的将内廷翻了一遍。
一无所获。
桂忠来复命,无声无息地走入内室。
等贞妃感觉到有人靠近,桂忠如影子一样走到她床边。
“桂忠!无礼!”
“就算你是太监,也不该进入本宫寝殿。”
桂忠四处打量一番,眼睛终于落在贞妃身上,“没了慧儿,你宁可一人待在这偌大的殿中?“
“你对她的信任还真不一般。”
“出去!不然要向皇上进言,你不守礼法,擅闯内帏。”
“您宣我进来的呀?你说身子不便,叫我过来说话。”
“我一个残缺之人,男女大防在我这儿,没必要。”
他轻飘飘地回应。
贞妃顿时明白了,她张大嘴,指着桂忠,因为恐惧而有些结巴,“是、是你!是你把慧儿弄没了。”
桂忠眼中终于有了一点光彩,定定看着贞妃,“娘娘继续说。”
“你把她杀了?”
“宫中怎么可能见血?”
“她是不是死了。”
“奴才真的不知,奴才最后见慧儿姑娘时,她是活着的。”
“你把她藏哪了?”
桂忠却只是笑笑,再次说道,“娘娘,别再叫人盯着这个盯着那个。管好你自己。”
“你!你竟敢……”
他慢慢走近,将那张秀气俊俏的脸与贞妃面对面,似笑非笑,“禀娘娘知道,在宫里,没有桂忠不敢干的事。“
贞妃抬手打了桂忠一记耳光,尖声道,“桂忠,旁人怕你,我却不怕!你敢动慧儿,走着瞧。”
桂忠直起身,两手一摊,“我跟本没见过慧儿姑娘,娘娘听听外头的北风,这么冷,我带着小太监们把内廷翻了两遍,娘娘不但不体谅咱们的辛苦,还怪罪起来。”
“娘娘的差事,不好当啊。”
“弄不好,就会要人性命。”
他这话说得深沉无比,眼睛直勾勾看着贞妃。
他就是要贞妃知道,刺杀他的事已然败露。
他要贞妃知道在他这里,血债必须血偿。
贞妃眼中闪过了然,她终于明白桂忠为什么要杀慧儿。
桂忠心满意足直起身,说道,“娘娘刚产过皇子,心情波动也在所难免。咱家能体谅。”
贞妃看着那张伪善的脸,恨不得抓烂了它才好。
“滚出去!滚!!!”
宫里都传,贞妃娘娘得了产后“疯”,见人就骂。
彻骨的冷意钻入毛孔里、骨缝里、头发丝儿里。
从未怕过任何人、任何东西的贞妃王素素缩在被子下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