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出父痛心疾首、子罪大恶极的戏码,满朝文武的眼珠子甚至不敢乱瞟,有人手心渗出细细密密的汗。
兴懿皇帝换了个姿势,问:“你说的,可有证据。”
“有。”陆进抬头看向兴懿皇帝,“臣恐生变故,将证据全部存放于政事堂,臣的书房中。”
兴懿皇帝瞟了一眼王怀力,王怀力立马心领神会,安排门口的京城卫去取证据。
“起来吧。”兴懿皇帝开口。
“臣有罪,臣愧对皇上、愧对天下人。”陆进双手撑在地上,身体因为痛苦而发颤,他脸对着的地面很快就湿了一块。
兴懿皇帝从龙椅上起身,慢条斯理的走到陆进面前,陆进只能看到一双明黄色的靴子出现在眼前,他把头埋的更低。
兴懿皇帝当众竟扶起了陆进。
“皇上……”
“你是两朝元老,跟先帝的年纪差不多,朕怎么忍心看你当众跪着呢。起来吧。”兴懿皇帝口气缓和而平静。
“你到底有没有参与到陆成业的私盐案中,朕还要交给大理寺继续查。”
陆进似有些诚惶诚恐,他立马应声道:“臣愿配合大理寺的一切调查。”
皇城司的书房中,陆观棋坐在案几后,桌子上的香炉升起袅袅烟雾,他眼睛是看向烟雾的,但目光并未对焦。
兴懿皇帝今天不许他上朝,说是要他避险。
人都到了宫门口,被早已候着的王怀力直接领到了勤政殿,天还没亮,兴懿皇帝早就穿好龙袍站在大殿里了。
连案子都交给他查了,现在却说什么避险的话,陆观棋没说话,兴懿皇帝顿了顿又解释道:“让你们父子当面对质,朕不忍心。”
于是陆观棋就被‘软禁’在了皇城司里。
康远从门口大步流星的进来,压低声音道:“大人,京城卫在城门口拦下陆成业,把他带进宫了。”
陆观棋的目光移到康远身上,喃喃道:“他真的要对自己的儿子下手了。”
康远眼帘低垂,眉头紧皱,欲言又止后还是决定说出来:“皇上在朝堂上说要把陆相是否参与陆成业的私盐案,交给大理寺。看来皇上是存心想放过陆相。陆成业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陆观棋道:“尽管早已猜出了陆相的打算,可亲眼看到他真这么做了,心里总归还是有些难受。虎毒尚且不食子,他连兽类都不如。你派人去陆府和定远侯府附近守着,有任何情况及时跟我回禀。”
“是。”
陆府门口没有商贩,康远带着几个亲从官只能化成走街串巷的闲人在附近的茶楼喝茶,其中一个和康远面对面坐着,他无意中一瞥,只瞧见一个穿着黑衫的男人独坐在在角落的位置,目光刚好落在陆府门前。
这位亲从官压低声音,“大人,京城卫的人在。”
康远眉头微皱,举着茶杯回头装作漫不经心似的一望,一个黑衫男人映入眼帘。
“你到附近转转,看看一共有几个。”康远低语叮嘱。
亲从官刚走没多一会儿,一辆马车就停在了陆府门口。
康远见过这辆车,是京城卫的车,康远警觉的盯着马车,看到一个男人从马车上跳下来,男人回身打开车门,和马车里面的人共同抱出来了一个女人,女人的脸朝茶楼,居然是送清河!
康远刚要站起身,黑衫男人就先跳了起来,朝一楼跑下去。
康远见状立马也跟着,穿过人群下楼。
显然京城卫埋伏在陆府周边的人更多,见到黑衫男人突然奔下楼,隐藏在其他地方的都出现,黑衫男人厉声呵斥:“你们是谁!为什么要穿京城卫的衣服!”
抬着宋清荷的男人把宋清荷放到地上,眼珠子一转,似乎并没有打算硬碰硬:“我们是遵命行事,请宋姑娘过府一叙,既然你们误会了,那我们就把人留下,随你们。”
说完,几个男人就要走,被黑衫男人和他的手下围在中间,为首的男人突然扔下一只烟雾弹,顿时烟雾弥漫,呛得人直咳嗽,等烟雾散了一些,黑衫男人才发现那几个人不见了。
“穷寇莫追!”黑衫男人厉声拦下要去追的手下,他朝宋清荷快步跑去,将宋清荷扶起:“宋姑娘!”
康远混在围观的人群中,看着。
黑衫男人把宋清荷送到空春园,得到信的萧如晦疾步赶来,只见宋清荷昏躺在床上。
“王爷。”黑衫男人抱拳。“宋姑娘中了迷香,已经喂她服下解药,再有不到半个时辰就能醒,王爷放心。”
萧如晦坐在床边,眉头皱成一团,看着她问:“人抓到了么?”
“已经派出人全城搜捕,暂时还没有消息。”
“继续追查,此人是关键。”
“是。”黑衫男人应道:“王爷,不如我们从陆府入手,这肯定是他们派出的人假冒京城卫,将宋姑娘骗到府中再行报复。”
萧如晦微微侧头:“事关重大,先不要贸然查陆府。等本王跟皇上禀告后,再定夺。”
黑衫男人抿着嘴巴,不是很情愿的样子,但转瞬就换上笑脸:“王爷说的是,小的先行告退。”
萧如晦守在宋清荷的床边,静静的看着她。
历经磨难,即使经过了告御状可依然前路未卜。
如果说一手遮天的人,有颗悲天悯人的心,哪怕有佞臣当道,可总归是有得见天日的希望。
可现在几乎可以确定是,大全,从兴懿皇帝开始就烂透了。
乌云蔽日,要怎么才能重见光明呢?
萧如晦想到这儿,心里如同有千斤的石头坠着。
宋清荷睁开眼睛,手指动了动,她的目光瞟见坐在床尾的萧如晦:“守愚?”
“清荷!”萧如晦立马起身朝前走了一步,身子弯着,“身体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宋清荷撑着手臂坐起来,萧如晦拿了一只枕头靠在她后背。
“我不是被京城卫带走了么?我怎么在这儿?”
萧如晦把发生的事如实相告。
听完,宋清荷沉默片刻,开口道:“背后之人,你觉得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