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峡一役,镇北军以相对较小的代价,成功抵御了冰风谷蛮族的疯狂进攻,并最终促使战酋赫卡鲁迷途知返,其意义远超一场简单的军事胜利。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传遍关外雪原,甚至向着中原内地扩散。冰魄尊者苏晚晚之名,不再仅仅与医术、权谋相关,更与强大的武力、力挽狂澜的魄力以及……某种近乎神迹的“净化”与“点化”能力紧密联系在一起。关外部落联盟的向心力与凝聚力,在这场血与火的考验后,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天池湖畔,联军大本营已然成为整个关外实际上的权力与决策中心。营地的规模扩大了数倍,以冰砌石垒的永久性建筑开始取代临时帐篷,往来其间的除了各部战士,更有许多负责后勤、工匠、交易的各族人员,一派欣欣向荣之势。
苏晚晚并未沉迷于权势与声望。她在湖畔僻静处开辟了一座简易洞府,大部分时间都在其中闭关,一方面继续巩固【混沌煞魄】的力量,消化与寒玉龙王、赫卡鲁接连大战的感悟;另一方面,则通过深度共鸣“右翼”灵枢,尝试更清晰地感知其他灵枢的方位,并参悟《石魄经》下卷更深层的奥义。
这一日,她正在洞府中凝神内视。识海之内,万法金石金丹缓缓旋转,其上的混沌与冰煞道纹愈发清晰深邃,散发出永恒不朽的意蕴。混元道基如同承载天地的基石,愈发稳固。归墟、西窍、左翼、右翼四大灵枢的印记,如同四颗璀璨的星辰,围绕着金丹缓缓公转,彼此之间隐隐有玄妙的能量丝线相连,构成了一幅残缺却已初具雏形的星图。
当她将心神完全沉入这幅星图雏形时,一种跨越了无尽空间的模糊感应,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间荡漾开来。
她“看”到,在那浩瀚无垠的东方,越过茫茫群山与辽阔平原,在那波涛汹涌的蔚蓝大海深处,有一点微光,与星图中的某个位置隐隐对应,散发出“灵动”、“浩瀚”与“滋养”的意蕴。那感觉,如同干涸大地渴望甘霖,与“右翼”的“守护风暴”截然不同。
“七大灵枢之‘右足’,主‘滋养’与‘生机’,位于东海之外……”一段源自《石魄经》下卷的晦涩信息,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她脑海。
东海!下一个灵枢,在海外!
与此同时,她也隐隐感觉到,在西北极远之处,似乎也有一点极其微弱、却带着“坚韧”与“承载”意味的感应,但那感应太过模糊,仿佛被层层迷雾遮蔽,难以捉摸。
“左足……还是尾部?”苏晚晚若有所思。七大灵枢,已知其四(归墟-未知属性但已被链接,西窍-已探索,左翼-自由,右翼-守护风暴),剩余右足(滋养生机)、左足(未知)、尾部(未知)。东海方向的感应最为清晰强烈,几乎可以确定是“右足”。而西北方向的,则难以判断。
她退出内视,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内蕴。实力的提升,以及对《石魄经》理解的加深,让她对灵枢的感知范围与清晰度都大大增加。
“东海……海外仙踪……”她低声自语。这意味着,关外之事一旦彻底稳定,她的脚步,必将迈向那更为广阔也必然更加危险的海外世界。
洞府外传来恭敬的通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尊者,凤栖梧大人与朝廷使者已至大营,赫连统帅(伤势稍愈)请您前去议事。”
朝廷使者?苏晚晚眉梢微挑。关外局势剧变,朝廷的反应比她预想的要快一些。
她整理了一下衣袍,走出洞府。阳光洒在湛蓝的天池湖面上,波光粼粼,远处新建的营地炊烟袅袅,一片安宁景象,与月余前的血火纷飞恍如隔世。
中军大帐内,气氛庄重。
主位空悬,赫连铁山脸色还有些苍白,坐在左侧上首。右侧上首,坐着凤栖梧,他依旧风华绝代,只是看向苏晚晚的眼神中,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意。在凤栖梧下首,坐着一名面白无须、身着绯色宦官服侍的中年男子,他脸上带着程式化的笑容,眼神却锐利如鹰,打量着走进帐内的苏晚晚。他身后,还站着两名气息沉凝、眼观鼻鼻观心的带刀侍卫,显然是宫中高手。
“苏大家,你来了。”赫连铁山挣扎着想站起来。
“赫连统帅有伤在身,不必多礼。”苏晚晚虚按一下,走到主位前,却并未坐下,只是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宦官,“这位是?”
那宦官站起身,微微躬身,脸上笑容不变,声音尖细却清晰:“咱家内侍省少监,高潜,奉陛下旨意,特来宣旨,并探望关外战事。”
内侍省少监,皇帝近臣,位不高而权重。派此人前来,足见朝廷对关外之事的重视。
“有劳高少监。”苏晚晚微微颔首,算是回礼,态度不卑不亢。
高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久居宫中,见惯了各方大员在他面前或恭敬或巴结,似苏晚晚这般平淡如水的,倒是少见。他清了清嗓子,从身后侍卫手中接过一个明黄色的卷轴,朗声道:“苏晚晚接旨——”
帐内众人,除了苏晚晚和凤栖梧,皆躬身垂首。
苏晚晚并未下跪,只是拱手为礼:“苏晚晚在此。”
高潜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想到离京前陛下的叮嘱和凤栖梧的密报,终究没有发作,展开圣旨,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苏氏晚晚,慧质兰心,医术通神,更兼忠勇,于关外屡立奇功。先平星宿海之乱,再定黑石崖之祸,今又化解蛮族南侵之危,安抚部落,组建联军,扬我国威于北疆,功在社稷,朕心甚慰。”
“特晋封尔为‘镇北王’,世袭罔替,总揽关外一切军政要务,开府建牙,节制镇北军及关外部落联盟。望尔不负朕望,永镇北疆,保境安民。钦此——”
镇北王!
帐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就连赫连铁山等人,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这封赏,依旧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异姓王!还是实权藩王,总揽关外军政!这在大陈立国以来,几乎是前所未有之恩宠!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晚晚身上。
苏晚晚神色依旧平静,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她心中明了,这看似无上的荣宠背后,既是朝廷对她实力的承认与安抚,又何尝不是一种无形的枷锁与制衡?将她牢牢绑在关外这辆战车上,同时也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必然会引来朝中更多势力的忌惮与攻讦,尤其是那位潜伏的青木王。
而且,“永镇北疆”……她的道路,岂会局限于这关外一隅?
但眼下,这个身份对她整合关外力量,对抗“暗夜之眼”确实有利。
她再次拱手,声音清越:“苏晚晚,领旨谢恩。”
高潜将圣旨递到苏晚晚手中,脸上笑容真切了几分:“恭喜镇北王!陛下对王爷寄予厚望,关外之事,王爷可全权处置。所需钱粮军械,朝廷会优先拨付。”
“有劳高少监回禀陛下,晚晚必当竭尽全力,守护北疆安宁。”苏晚晚接过圣旨,随手放在一旁的案几上,仿佛那只是一件普通物件。
高潜眼角抽搐了一下,这位新晋的镇北王,还真是……与众不同。
凤栖梧此时开口道:“高少监一路劳顿,已在营中备下酒宴,为少监接风洗尘。”
高潜也知道此地非久留之地,顺势笑道:“好好,那咱家就却之不恭了。”在赫连铁山的陪同下,离开了大帐。
帐内只剩下苏晚晚与凤栖梧。
凤栖梧看着苏晚晚,眼神复杂:“镇北王……恭喜了。经此一事,你在朝中的名望将达到顶峰,但暗处的刀子,也会更加锋利。”
苏晚晚淡然一笑:“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凤大人此次援手,晚晚铭记于心。”
凤栖梧摆摆手:“分内之事。不过,你接下来有何打算?关外初定,但‘暗夜之眼’绝不会善罢甘休。据我所知,青木王近来在朝中活动频繁,似对关外之事颇有微词。”
苏晚晚走到帐壁悬挂的巨幅地图前,目光掠过关外广袤的雪原,最终落在了那代表无尽海洋的东方。
“关外根基已立,有赫连统帅、风副帅他们打理,更有联盟各部支持,短时间内可保无虞。我需要离开一段时间。”
“离开?”凤栖梧一怔,“去何处?”
苏晚晚伸手指向地图东方那一片蔚蓝:“东海。”
“东海?”凤栖梧眉头微蹙,“为何是东海?那里宗门林立,势力错综复杂,远比关外更为凶险。”
“寻找下一处灵枢。”苏晚晚没有隐瞒,“‘暗夜之眼’的目标是七大灵枢,我不能坐等他们逐个击破。必须抢先一步,至少,要弄清楚他们的具体计划和剩余灵枢的位置。”
凤栖梧沉默片刻,他知道苏晚晚身负的使命与秘密,叹了口气:“东海非比寻常,海外修士手段诡谲,更有诸多上古遗族与秘境,凶险莫测。你虽实力大进,但孤身前往……”
“并非孤身。”苏晚晚打断他,“凌昊会与我同去。此外,我需要凤大人帮我留意朝堂动向,尤其是青木王。关外这边,也需玄鸟卫暗中协助镇北军,防备‘暗夜之眼’可能的反扑。”
见她心意已决,凤栖梧也不再劝阻,点头道:“朝中与关外之事,你尽可放心。只是东海茫茫,你欲从何处着手?”
苏晚晚脑海中浮现出那源自星图的“滋养生机”之感,以及《石魄经》中关于“右足”灵枢的零星记载。
“据古籍记载,东海有仙岛,名‘蓬莱’,缥缈无踪,是为海外修真圣地之一。或许,可以从那里开始打听。”这并非星图直接指引,但蓬莱仙岛的名气最大,是探寻海外最好的起点。
“蓬莱……”凤栖梧沉吟道,“传说之地,虚无缥缈。不过,东海之滨的‘望海城’,是帝国最大的出海港口,也是各方修士、海商汇聚之所,消息最为灵通。你可从那里入手。”
“望海城……多谢凤大人指点。”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风尘仆仆的玄鸟卫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激动与疲惫。
“报——!王爷!凤大人!风副帅他们传来捷报!我军已顺利抵达冰风谷,在赫卡鲁战酋和艾莎祭司的配合下,里应外合,已一举擒杀那两名黑袍随从,并重创了鸦祭司!可惜那老贼太过狡猾,动用了一种诡异的血遁之术,再次逃脱,遁入了永冻荒原深处!目前冰风谷已基本平定,留守族人得到解救,赫卡鲁战酋正在安抚部众,清理残余!”
又是一个好消息!虽然让鸦祭司再次逃脱有些遗憾,但冰风谷这个北方的隐患总算被拔除,关外后方彻底稳固。
苏晚晚与凤栖梧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关外大局已定,后方无忧。
是时候,将目光投向那更加波澜壮阔的东方瀚海了。
苏晚晚走到帐外,望着东方天际,海风仿佛已跨越千山万水,带来了湿润与神秘的气息。
镇北王只是起点,她的征程,是星辰大海,是守护这方天地平衡的亘古使命。
东海篇,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