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嫣的孩子被立为太子,史书上的笔墨便彻底倒向了胜利者。
刘启与宋嫣被捧上神坛,赞为“圣君明后”,说他们携手开创了盛世昌明。
而他的瑶儿,那位早逝的宸贵妃,却被泼上了满身脏水,污蔑成“妖妃”,说她以美色魅惑君王,致使朝纲紊乱、民生凋敝。
硬生生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受万世唾骂。
妖妃、祸国殃民
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刘靖心上,烫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痛。
刘靖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的瑶儿
那个被他护在羽翼下,连风吹多了都怕着凉、受半点委屈就红眼眶的宝贝,他捧在掌心里都怕护不好的娇娇,竟被这般污蔑!
那么娇小一个人,若听闻这些腌臜话,还指不定要怎么哭呢
一股戾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刘靖的呼吸陡然粗重,面黑如墨。
瑶儿是脾气娇纵了些,手段顽劣了一些,偶尔也会拿人命耍耍性子。
可那又怎么了?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她合该顺着心意来。
轮得到那些笔杆子肆意抹黑?
那帮子不知所谓的东西!
刘靖放下卷宗,揉揉眉头,脸色很是不好。
但说到底,还是因为上辈子他和瑶儿没有亲子。
他闭了闭眼,喉间泛起一阵涩意。
若当年他能护着瑶儿平安生下他们的孩子,若那孩子能平平安安长大
那必定会是另一种结局。
就算后来他对瑶儿的思念再刻骨,也定会咬牙撑着,先将这万里江山稳稳地交到他们的骨血手里。
他会亲自为孩子扫平所有障碍,确保那孩子能安安稳稳地坐在龙椅上,将瑶儿的血脉世世代代传下去。
等把这些都办妥帖了,看着他们的孩子执掌乾坤,他才会卸下这千斤重担,安心地去找她。
可偏偏,没有如果。
刘靖猛地睁开眼,眸底尽是悔意与戾气。
这辈子,他绝不会再让这样的遗憾重演。
他的瑶儿,他的孩子,他都会护得牢牢的,谁也别想动之分毫。
然而,梳理完这一切,刘靖心中的疑云非但没有散去,反倒愈发浓重。
比如那个苗氏。
她那些惊人的军事才能,究竟是从何处学来的?
刘靖反复看着卷宗里苏氏对苗氏的描述,眉头越皱越紧。
尤其是涉及军事的部分,总觉得透着股说不出的不对劲。
苏氏常年困于后院,从未接触过军务,只当苗氏是个难得的“有本事的人”,却看不出更深层的蹊跷。
可刘靖不同。
他是在刀光剑影里长大的,沙场便是他的后院,对军务的门道堪称行家。
苗氏教给刘启的那些知识有不同寻常,他只消扫一眼,便看得清清楚楚。
“苗氏教给四哥儿的那些东西,太有逻辑性了,绝非她一人能凭空创出来的。”刘靖指尖轻叩桌面,低声自语。
这还仅仅是苏氏知道的、零零碎碎的行军知识。
光是残存的只言片语,已足够惊人。
她提出的“交替掩护撤退法”,要求前锋与后卫保持特定间距,遇袭时能迅速形成反包围。
“轻伤不下火线,重伤分批次后送”的伤兵处理原则,竟能极大减少非战斗减员。
甚至连如何根据日月星辰判断方位、如何在不同地形扎营以避山洪瘴气,都形成了一套和当下全然不同的、完整的章法。
刘靖眯起眼,眸底闪过一丝锐利。
这个苗氏,定然有古怪。
这般成体系的东西,若说全是她一人摸索出来的,刘靖绝不会信。
这根本不可能。
就像一个人无法凭空创造出能流通的语言。语言需要代代相传、千万人共同打磨方能成型。
行军打仗的体系亦是如此。
需经无数次实战检验、无数人添砖加瓦,才能形成这般成熟且立竿见影的章法。
最起码要上过战场才行,行军打仗绝非只是读几本兵书就行的,最重要的是要有实战经验。
但军队是他的立身之本,里面处处都是他的眼线,刘靖可以确定的是,苗氏绝对没有上过战场。
更让他惊讶的是,苗氏那套法子里,有些模式竟带着几分超前的意味。
这些想法,竟隐隐给了他几分启发,让他对军中不少法子有了改良的想法。
内室的宋瑶翻了个什么身,把身上被子蹬开一角,露出纤细的肩头,瞬间吸引了刘靖的注意力。
刘靖的目光刚从卷宗上移开,见她软乎乎酣睡的模样,嘴角微扬。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弯腰将被角仔细掖回她颈下,顺势在那细腻的皮肤上轻轻摩挲了两下。
宋瑶在梦里嘤咛了一声,小眉头微微蹙起,像是被扰了清梦。
刘靖索性脱了鞋,掀起被子也躺了进去,伸手一捞就将人重新圈进怀里。
温香软玉在怀,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清香,方才因卷宗而起的烦躁瞬间烟消云散。
刘靖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亲,又侧过脸,用下巴轻轻蹭着她的耳廓,感受着怀中人温热的呼吸。
指腹在她腰间细腻的丝绸上慢慢划着圈,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片刻也舍不得移开。
反正该看的都看完了,抱着她慢慢想,也是一样的。
除了苗氏,还有不少事让刘靖很不高兴。
宋泽文,瑶儿血缘上的堂兄,那个靠着卖掉瑶儿才凑够学费的废物,最后竟成了国丈?
他的女儿宋嫣做了皇后,他便凭着这层关系平步青云,去世时竟还能得了个举国吊唁的哀荣。
刘靖将宋瑶抱得更紧,手掌却在她显怀的肚子上小心护着。
他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重重亲了一口,又将脸埋进她的颈窝,深深吸了口气。
“他们算什么东西?”他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戾气。
在刘靖看来这无异于是在踩着宋瑶上位,拿她的心上人当垫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