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所有的雨滴都将落下
嘉德丽雅到底有没有作弊，答案其实再明显不过。
雨果看不出骰子是被念动力拨动还是自然滚落的一一即便能分辨，那一轮检定也早已结束。当时除了婉龙，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主持人屏风遮挡得严严实实，根本没有任何窥破真相的机会。
即便如此，作为嘉德丽雅的老相识，雨果却完全能一眼看出她是不是在嘴硬说谎一那简直比躺在马路正中间的卡比兽还要显眼。
不过此时此刻，直接揭穿谜底只会让某人难堪。单纯的逻辑推理在此毫无意义，真正需要的，反而是最基本的人情世故。
“婉龙天王。”雨果绕过仍在为骰子争执不休的当事人们，在众人注视下对主持人开口一“我和露娜·西尔维娅小姐都对这类桌游不太了解，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向我们展示一下所谓‘大失败”究竟是种什么机制吧？”
既然是游戏，终究有趣就够了。无论是严守规则还是适时变通，在这条“玩乐至上”的最高原则面前，都不过是仪式性的手段罢了。
“哎呀，这么照顾我这个初来乍到的观众，真的合适吗？”
露娜探员嘴上这么说着，眼中却闪铄着更加浓厚的好奇。婉龙见状双手合十，绽开璨烂的笑容
“这有什么！真是个好主意一一喂，越橘，是时候该发挥一下你的男子气慨，给这两位观众好好演示一下了吧？”
连武对此点头表示同意，嘉德丽雅也悄悄松了口气。
唯有越橘露出一副宛如遭到背叛的表情，仍在负隅顽抗地狡辩一“喂喂，别这么快就倒戈啊！既然是做演示，比起展示‘大失败”的惨状，展现‘大成功’的可能性不是更有意思吗？反正点数也只差那么一点点而已吧？”
在婉龙选取的桌游规则中，两枚十面骰可以掷出1到100的点数，因此只要投出（0，1）的个位数般子再转动一面，就会变成代表大成功的100点一一（0，0）。
“这话可是你说的哦，我们尊贵的中级魔法师先生。”
主持人推了推她那标志性的圆框眼镜，脸上露出如同宝可梦对战中抓住对手破绽般的敏锐笑容一“呵呵，你应该很清楚吧？在难度等级高达4星的王都酒馆里，对一位门面女郎掷出‘大成功”的后果———
桌游界有句老话一一在你烧掉自己的第一座酒馆之前，你都不算正式开启了自己的角色扮演生涯。
酒馆自古以来就是打架斗殴的主要舞台，而作为王国首都的主要建筑之一，黑眼鳄酒馆的女招待当然不可能是什么泛泛之辈。
“王都内似乎禁止使用杀伤性法术来着，话说五百年前的合众有喝喜酒的习俗吗？”
“我好象看到了今晚之后有人在王都里定居的未来——”
见此情景，另外两位“旅行者”一改平日联盟天王的正经模样，幸灾乐祸地发表起评论。
“呵呵，看来我们名震联盟的浪子终于要找到他漂泊的港湾了。那么——”
婉龙的手指越过主持人屏风，眼看就要拈起代表魔法师越橘的棋子一“—等一下！”
眼看自己创造的角色即将在黑眼鳄酒馆里丧失自由之身，越橘终于坐不住了一“我改变主意了！偶尔吃点亏也不是什么坏事。还是按原来的点数，老实做失败判定吧！”
“我还以为以你的风格，会出卖色相在半夜里卷款潜逃呢，这一轮怎么这么乖巧？”幽灵系天王眨了眨眼睛，语带调侃。
“情势所迫的情况姑且不论，至少我可不会用顶着自己名字的角色做这种没品事情。”
不理会主持人的吐槽，恶系天王整了整衣襟，做好了迎接大失败的准备。
最终，越橘扮演的魔法师在对女招待下手时，由于舌头打结念歪了咒语，［魅惑］命中了在酒馆后厨里负责制造冰块的人形宝可梦迷唇姐。
心虚的魔法师当场寒毛倒竖，转身就想要开溜，却为时已晚。迷唇姐以惊人的热情猛扑，在无法使用攻击性法术的状况下，越橘只能徒手与之展开一场毫无风度的肉搏一一他在这里进行了一轮苛刻的［格斗］检定，而奇迹并没有发生。
魔法师最终在后者的拥抱中化作一尊冰雕，并且他的不良企图也被招待员小姐察觉，落得和连武一样的下场，甚至更加凄惨地被列入了酒馆的黑名单里。
“其实，由于拥有超能属性、能够感知人类情绪，迷唇姐的性格甚至比同为冰系的雪妖女要温和得多。前者最多也就是偶尔让不小心看见它的人不由自主地跳起舞来，而后者可是有把看对眼的人类直接‘请”回巢穴里做客的真实案例。”
雨果一边浏览各地传来的战损报告，一边头也不抬地插话，觉得这段描述对迷唇姐有点刻板了。
“都是意外啦，意外！所谓的“大失败”，就是会让一切原本绝无可能的事情统统发生。”
婉龙挥了挥手，强硬地使用主持人兼桌游作者的权力解释一切。
顺带一提，在她设计的这套桌游里，五百年前的古代合众并不存在“精灵球”这类捕捉宝可梦的手段。因此，出现在这里的宝可梦，并不象现实中那样是人类亲密的搭档，反而更象是一群出于各种兴趣、自顾自混进人类社会的独立npc一一脾气难料，行为自由，全看主持人当天的心情和骰子的旨意。
风波过后，游戏继续一一比起那两位状况百出的男士，武僧小姐嘉德丽雅显然要机灵得多。
就在越橘被狼狐赶出门的同时，她成功地通过了一轮［灵感】检定，绕开了那位深藏不露的招待员小姐，悄无声息地走到酒馆角落一一那里坐着一位头戴斗篷、形迹可疑的男子。
“哇！终于要找到苦寻已久的关键情报了吗？”
露娜探员立刻代入了角色，兴奋地压低声音一“这个人是谁？是情报贩子？还是掌握了王室机密、正在东躲西藏的相关者？”
她或许就是那种所谓“天生适合玩角色扮演游戏”的体质，沉浸得比谁都快。
不过按照婉龙一贯的文学风格，应该不会安排如此巧合的奇遇一一那样转折未免太生硬了·雨果正这么想着，就看见幽灵系天王轻笑着摇了摇头。
“我们这旅行者一行来酒馆的自的是为了调查最近流传在王都的皇家流言，据说这里的国王遭到某种正体不明的邪龙附身，而这则流言的发源地正是这间黑眼鳄酒馆。”
“原来如此，所以才要询问长期在店里工作的女招待是吧？”露娜恍然大悟。
“不过嘛，直接询问这位神秘的斗篷男，其实也能得到你们想要的答案哦。”
婉龙取出一枚代表新剧情角色的棋子，在指尖意味深长地转了转。
“嘉德丽雅，你通过提醒他要小心那个试图对招待员施展［魅惑】的魔法师，成功赢得了这位‘跟踪狂先生”的信任。现在，他愿意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你。”
“有点恶心—”超能力系天王拨弄发梢，露出嫌恶的表情。
“但这很合理，不是吗？除了这种家伙，谁还会整天把自已泡在酒馆里？”沦为交涉投名状的酒馆黑名单成员越橘在一旁插嘴道，“比起磨蹭，还是快点继续调查流言的真相吧。”
就在这时，盗贼连武也重新回到了酒馆，顺势添加询问行列，协助同伴一起探查流言最初传播时的蛛丝马迹。
“‘那是个大胡子，酒品差，腿脚也不利索———”跟踪狂先生仿佛陷入了对那个夜晚的回忆，声音低沉下去。”
婉龙声情并茂地开始了她早已准备好的叙述，语调抑扬顿挫一“这个人是一个月前突然出现的。以前从没人见过他，可他就象一滴水融进酒桶似的，莫明其妙地就成了黑眼鳄酒馆的常客。直到那一天晚上一一事情发生了。前一秒，他还在和周围酒客放声大笑，下一秒却突然僵住，眼神一下子变得空洞，直勾勾地盯着面前油灯里跳跃的火苗。一个正在大笑的人突然变得象断了线的木偶一瞬之间，喧闹声奇迹般地低了下去，整个酒馆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然后，他开口了一一声音不再是他往常那种粗哑豪迈的嗓门，而是一种-平滑、嘶哑、带着非人颤音的调子，象是生锈的金属在玻璃上刮擦。
“‘你们听说了吗？’大胡子低语道，但那低语却清淅地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关于我们的——国王。’没人胆敢接话，一种近似本能的恐惧住了所有人。男人的眼球在眼框里微微转动，瞳孔在火光下缩得象针尖一样小一一然后，他继续说了下去”
夜晚寂聊的咖啡馆格外适合讲述这种诡异故事，窗外瓢泼的雨声更为主持人的话语添上一层真实的寒意。
“‘我曾有个在王宫任职的朋友—’一这是他说的最后一件事—‘那个王，已经不再是他了—不再是了。王座上盘踞的那个———是别的东西。那鳞片，你们肯定没看见过吧？在他脖颈的阴影下—-偶尔闪过的，是幽紫色的、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鳞光—像毒液一样流淌。还有那眼晴，当他以为没人注意的时候—那瞳孔是竖起的，裂开般的血红——像最古老的龙类—但却是—扭曲的，充满了饥渴。”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加尖锐，如同毒蛇吐信一一‘那是一条邪龙，我们不知道它是什么，或许来自最深的裂缝——或是捷克罗姆的阴影面？亦或者更古老、更黑暗的东西？不管它是什么，事到如今，那条龙正盘踞在王国的王座上正在啃噬着我们的国家—”
砰的一声，婉龙一拍面前的桌面，似乎是在仿真剧情中的声音一“紧接着，那个大胡子象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猛地一晃，咚的一声瘫倒在桌上，鼾声大作，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哇哦哦哦一—”
大家十分配合，稀稀拉拉地鼓起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