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记忆里的味道
“为什么非得是那道土豆肉排炖菜呢？”
在场的众人不是知名的大厨就是专业的美食家，碧蓝只好自己来提出这个不解风情的问题。
“如果只是想要应付杂志的采访，选择记得味道和做法的其他食物不就行了。您甚至还可以凭空捏造，编出另一个和这些美食有所关联的虚构故事。为什么偏偏要执着于那道您几乎已经完全忘记的料理？”
“其实在今天来到三曜餐厅之前，我也是这么考虑的。”
古斯卡夫神情恍惚地摇晃着喝干的空杯，用玻璃把光线在桌面折射出各种图案。
“采访和杂志的版面一样，绝对不可以留空。作为应急手段，从过去有点印象的食物里随便挑一种显然是最合理的选择。学校里的餐点、路边的披萨、二十年前的零食——以我在美食评论上的造诣，不管是其中的哪种，我都可以在采访的记者面前毫无异样地侃侃而谈一一毕竟这种程度的语言加工连说谎都算不上。”
“只不过，若是要按这种计划接受采访”美食家的语气莫名变得低沉，“总觉得有种背叛了什么的感觉。”
“因为这就是母亲的味道啊。”
一直没有说话的志米忽然开口。
“人类的味觉记忆是很顽固的，古斯卡夫先生。童年时期形成的味觉偏好，往往决定了我们一生的饮食选择与审美倾向。”
来自卡洛斯地区的美食天王拨弄着浅黄色的卷发，用无与伦比的说服力说道一“六岁的孩童不会无缘无故地把一份平庸的料理烙印在大脑深处，虽然我不知道那种炖菜的具体细节，但其中一定包含了你母亲对你深厚的爱意一一我可以保证这一点。也正是这份母爱化作了安心感和依赖感，帮助你顺利地走上探索美食的道路。”
“只可惜我完全不记得那份料理的味道了啊。”
古斯卡夫双肘撑在吧台上，自责地抱住了自己那巨大的脑袋“自翊为美食家，却连亲生母亲的料理味道都没能想起，这大概就是我随意置喙他人菜品所遭到的报应吧。”
“那味道之外的细节呢？真的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吗？”碧蓝追问。
“味道之外啊”美食编辑皱起眉头，“说起来，一般放入了土豆的炖菜不都是黄色或者褐色的吗？但在我的印象里，母亲做的炖菜颜色好象是红色的。”
“红色？是添加了西红柿之类的食材吗？”见调查似乎有了突破，天桐馆主打起了精神。
“我无法确定，但母亲在告诉我的菜名就只是‘土豆肉排炖菜”，如果其中有这么明显地用到西红柿，应该会换一个名字吧对了，说到这个，我还清楚地记得另一道土豆肉排炖菜。”
“另一道？”正在做着记录的天桐挑起眉毛。
“对，就是我继母煮的土豆肉排炖菜。”美食家脸上浮现一抹自嘲的冷笑。
“之所以对那道菜有印象，完全是因为和母亲那时截然相反的心情。大概是我初中三年级时事吧，那天我领养的火红不倒翁生了病，为了去医院下午临时从学校请假。傍晚提前回到家里的时候，看到了继母准备的晚饭。”
古斯卡夫回忆着说道，表情有些复杂“那天我的义兄时隔很久地结束旅途，正准备返回我们家里休整，继母也出门采购日用品了，
所以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在。我无意间路过了厨房，看到里面有两口装着土豆炖菜的锅子。”
“两口锅？”草系馆主不解地停住了笔，“是因为一口锅装不下全部的食材吗？”
“很遗撼并不是这样。”
古斯卡夫悲哀地摇着头道。
“两口锅里装的都是黄色的炖菜，我偷偷分别试尝了那里面的料理，其中一份料理是特别的，
里面放了很多人造肉排，味道也比我平时吃的土豆炖菜更好吃，而另一份就是我平时吃到的那种炖菜，里面甚至连肉排都没放。虽然晚上分餐时又给我补上了肉排，但这样的区别对待还是让人心里觉得不舒服吧。”
“编辑先生这时候的味觉就开始敏锐起来了，看来美食家的天赋在进入青春期后开始展现出来了呢。”碧蓝机灵地抛出话题，试图打破再次变得尴尬的气氛。
可惜编辑先生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虽然过去就隐约有一种外人的隔感，心里的感觉，和亲眼看到的分开的两口锅子终究是两回事，做的还偏偏是母亲留给我重要回忆的土豆肉排炖菜。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下定了决心，等离开这个家之后，一定要在社会上取得一番事业，让那两个人亲眼看到我自己的成功。”
“虽然获得了很多信息，但这和您亲生母亲做的炖菜完全没有关系啊。”天桐大大地叹了口气“恩-不知道这能否作为某种线索，不过当我想起母亲做的炖菜的时候，脑海里偶尔会联想到下雪的冬天。”
“下雪？山路镇位于反转山的东侧，据说因为靠近休眠火山的缘故地热资源丰富，这个地方会下雪吗？”
通过《合众地区地下矿石百科全图鉴》研究过合众地理的碧蓝露出怀疑的表情，古斯卡夫苦笑着摇摇头一“那个地方冬天确实很少下雪，我童年时也没有在那里看过雪的痕迹。”
“还是一团迷雾呢。”碧蓝失望地垂下了头。
人类的味觉是暖味而又敏感的东西，依照这么模棱两可的无用信息，真的有人能据此找出古斯卡夫童年时品尝过的味道吗？
“您还有别的线索或是灵感吗？”
天桐同样表情苦恼地翻看着自己的笔记本，亚麻色的风衣毫无气势地查拉下来。
“很抱歉就只有这些了。”巨人编辑歉意地低下了头，“果然这种请求太过冒味了吧？只靠我这点描述，怎么可能找得出二十年前过世的人制作的料理。”
“不。”
忽然地，天桐馆主啪的一声把笔记本合了起来。
“必要的线索已经齐全了，剩下的只不过是些繁琐的调查工作。”
他看向美食编辑：“古斯卡夫先生，您会在什么时候接受《了望》杂志的采访。”
“哦，那件事并不着急。”美食家愣了愣，随即答道，“按照他们杂志的安排，我至少两个月后才会受到采访。”
“那好，时间绰绰有馀。”
天桐用食指扶了扶没有镜片的眼镜，随后胸有成竹地宣布道“作为三曜道馆的美食侦探，我一定会在两周之内破解这桩谜案。古斯卡夫先生，麻烦你在十四天后的同一时间再次光临我们的三曜道馆，到了那时，我们三兄弟会为你还原出亲生母亲当年烹调过的土豆肉排炖菜，并把食谱和制作方法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真的吗？”古斯卡夫不禁有些怀疑，
“放心吧。”一个声音从饮品间的深处传了出来，是水系馆主寇恩先生。
“在我们三曜餐厅，天桐接手过的所有案件全都顺利破解了，无一例外。即便是比古斯卡夫先生要求更苛刻、表述更模糊的委托人也屡见不鲜，请您放心信赖他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