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瑛站在桅杆之上,俯瞰战局。
冯涛纵然练拳有法,但是陆正行多半藏私,如今已经被那柄妖异匕首克制,不知道多长时间能够脱困。
圆光自在品悠悠运转,配合上空蝉之法的一点神妙,将陈瑛的身形悄然隐去。
而此刻陈瑛也在感应着身躯之中的变化。
宗三左文本果然不是凡品,此刀到底是扶桑的霸者之刀,内含的凶兵煞气足以将虎七神煞之中的两门成就。
其中之一,便是这“月弦斩妖篆”,将凶兵煞气凝结化为月光,将之以最原本的形态使用。
冷月清秋,照破山河无恙。
惊弦斩妖,洗炼天地重光。
陈瑛刚刚施展,便能感受到这一道煞气之中所蕴藏的滔天杀力。
难怪能冠之以斩妖之名,的确是锋锐无比。
陈瑛站立在桅杆之上,手指轻轻一摇。
体内精纯煞气化出一股,如同一弯残月自上方飘摇而下,直奔宇文庚。
月光清幽,落在宇文庚眼中却仿佛是死神呼唤,他咬破舌尖,喷出一股精血,全力催动秘咒,一枚眼球爆裂开来,一股阴气喷薄而出,其中似乎有一尊鬼神若隐若现,张开大手,迎向那一轮冷月。
献出左眼,宇文庚一个懒驴打滚,躲开了那一轮冷月。
一个老者身穿长衫,五指如钩,呆呆地立在空中,他看上去形销骨立,脸上带着一丝刚毅。
“好师弟,我说怎么找不到那老鬼的尸身,原来被你养在了身上。好好好,这老鬼知道你如此孝顺,定然含笑九泉。”
宇文庚并不答话,只是将自己的左手拇指硬生生拽下,在掌心化为肉泥。
师兄弟三人之中,另外两人恨老头窃走他们的寿元,但是宇文庚从来不记恨。
这条命都是师父给的,拿走些寿元算得了什么?更何况老师这么多年行走各地都是救度一方苦难,乃是真正的侠者风范。
而那两位师兄的人性可就差得远了,若不是有严师束缚,他们早就到处靠着秘术作奸犯科,为祸一方了。
宇文庚在这点上跟师兄们利益一致,若是不能快意恩仇,尽情享受醇酒美人,权势富贵,反而忍饥受穷,到处顶着他人的不理解去做那些善事图什么?
宇文庚不在乎自已这条命,你愿意拿尽管拿走。但是你不该让我不痛快。
老子活在这个世上,就是要摸着女人的白腿,喝着烈酒吹着长风潇洒的。
既然如此,那就是仇人。
“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还行不行?”
宇文庚望向不知道身在何处陈瑛。麻文龙原本断成两截的身躯正在一点点的重新拼合。
他的皮肉就象是融化的蜡烛,正在努力地拼合在一起,然而似乎受到某种力量的影响,一直无法严丝合缝的对齐。
宇文庚这一门的奥妙,说起来跟拳术养煞差不多。不过是以自家肉身作为改造的对象,用秘术将浑身上下都祭练一遍,讲得是“以身为庙,供奉群神”。
如果往根脚上讲,倒也可以说是茅山正宗,乃是茅山秘传“真灵位业图”衍化出来的。
不过可惜,他们这一门碰见如今的陈瑛,算是撞见了克星。
月弦斩妖篆当年在江湖上还有个更简单的称号,斩妖刀。
此篆所凝练的煞气看似月华,内核却是一道精纯无比的杀意,一旦落在实处,若不能将这一道杀意拔除,不管是伤口还是其他,都不会愈合。
此刀落地,麻文龙纵然是一身奇诡精绝的本领,也是要饮恨。
陈瑛身形再动,身形尤如一道狂风席卷而上,正是虎篆七神煞之中的不周风篆。
以黄斑禁篆为根基,将煞气化为一道不周风,可以空中步,更能引动狂风,化为护身之力。
陈瑛飘摇而起,向着长空之上盘旋,雾时间腾跃三丈,在空中飘飘若仙。
然而不周风篆到底不是浮空之术,上升到了尽头,必然下落。
一股煞气将尽,陈瑛上升之力已至尽头,他双手一拢,一抹月光在空中悄然吐露。
冷月凌空,长风自来。
陈瑛将体内凶兵煞气积蓄到了极致,在指尖化为一抹凄惨的白光。
斩妖刀落,沧海横流。
这一刀的尽头并非是麻文龙或者宇文庚,而是他们脚下的那艘鬼船本身。
刀光落处,船身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悲鸣,然后迅速寸寸裂解。
麻文龙发出一声惨豪。
这鬼船早就跟他心血连在一处,如今鬼船崩灭在即,他也受了反噬。
这还只是开始,一头在暗影之中早已经窥伺多时的黑犬已经扑身而上,将之彻底分食。
“师兄!”
宇文庚眶耻欲裂。
他直接将舌根咬断,在口中咀嚼起来。
不止是舌根,宇文庚的浑身上下就象是蜡烛一样融化。
将自身化为祭品,宇文庚换来了他一生中最强大的咒力,站在空中的老人就象是一道黯影,它向着陈瑛伸出了一根手指。
这一根手指之上似乎有着无穷的怨毒,在这根手指的引导之下,怨毒化为一道幽影向着陈瑛射去。
而空中的陈瑛宝相庄严。
双手作宝瓶印,正是空蝉之术。
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间。
那强横的咒力竟然就这样偏之毫厘,谬以千里的在陈瑛身边飞过。
只留下一阵难以言喻的恶寒横亘四周。
“时间到了,我送你上路。”
陈瑛将手一招,一道斩妖刀光跃然而出。
然而宇文庚却已经在刀光临头之前化为乌有。
刚才那一击已经燃尽了他所有的一切,他已然一无所有。
生死胜败,转瞬之间。
冯涛抓着浮木上下翻腾,而猿王千仞则是勉强立在海水之上。
这位羽黑众的忍者必然藏着什么隐秘的手段,相较于在水上沦为落汤鸡的冯涛而言,他此刻看上去还是神完气足。
陈瑛望向空中。
此刻,一切还没有结束。
留在空中的那道黯影渐渐有了失控的情况,衰朽的老人眼眸之中多了一丝诡异的色彩。
空气之中的阴冷于恶寒没有散去,一口口棺材象是活鱼一样,从海的另一边靠了过来。
棺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