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寿宴
“有劳楚国公主大驾光临，不胜荣幸之至。还请公主殿下在前方领路。”早就熟悉了楚国公主外冷内热的性子，慕容复说话也不似当初那么端着，自然地开起了玩笑来。
楚国公主觉得好笑，却是装模做样地配合慕容复道：“好的，妾身为慕容公子引路，还请慕容公子跟紧妾身，不要再在皇宫内院里头迷路了。”
说到这里，终究是忍不住扑哧一笑，早有仆从掀开了轿帘子，楚国公主莲步轻移，坐上了前面一顶四人抬的小轿。
慕容复微笑着也上了后面一顶轿子，不远不近地跟在楚国公主后面。
寿宴在延和殿举行，因为是太皇太后六十大寿，太皇太后身为国母，历经三帝，德高望重，再加之太皇太后大病初愈，又是一件喜事。两重考量之下，饶是高太后生平最重节俭，这次寿宴办得还是十分盛大。
当然，还有一层考量，就不是礼部的官员能够写在奏章当中的了。
慕容复看着宫殿内的满朝朱紫，有些他混了个脸熟，有些则是头一次见面。慕容复这个朝堂新贵就象是一匹闯入瓷器店的烈马，无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用好奇，审视的眼光打量着慕容复。这位此前没有在朝堂担任过任何职务，仿佛凭空冒出来一般，却一下子就被授予了节度使头衔的朝堂新贵。
不过，几乎所有过来攀谈的人都自觉地选择了主动与慕容复交好，并没有说什么怪话。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慕容复这个节度使的位子是怎么来的-一名年轻的神医，拥有近乎起死回生的高明医术，这种人谁愿意得罪？谁不想交好？
这些个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哪一个不是位高权重，哪一个不是年事已高，都想着多活上几年，好好享受几年人生。这样一位神医，无疑是各方竞相示好拉拢的对象。这段时日倒也没有听说过任何不中听的怪话。毕竟慕容复从一介白身直接挂上节度使头衔，自大宋开国以来，一百三十馀年，这种事情还是头一回。
要知道仁宗朝的时候，仁宗皇帝想将节度使的头衔授予自己宠爱的张贵妃的父亲，这一举措直接引起了整个朝堂的轩然大波，一代名臣包拯甚至为了争此事将唾沫星子都喷到了仁宗的脸上。可见分润文臣们的利益是多么扎手的一件事情。
慕容复同一旁的章敦低声交谈着，毕竟在场诸公他也只熟悉这位从杭州一路过来的前宰执。
慕容复身着节度使紫色礼服，清俊挺拔的样子引得躲在重重帘幕之后暗暗观察的宗室女眷兴奋地议论着，由于慕容复过人的耳力，这些都被慕容复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耳里，只得无奈地笑笑：看来，女人喜欢八卦的天性是从古至今都不会改变的。
一名和楚国公主长相有四五分相似的女子神秘兮兮地看着楚国公主，问道：“宁安，这位新进的节度使大人刚才好象是和你一起进宫的吧？”
楚国公主不以为意：“是呀，皇祖母让我亲自跑一趟，引这位大人进宫，以示重视。怎么啦？”
那女子神秘一笑：“没什么，就是看我家宁安和这位年轻的节度使大人走在一起郎才女貌，很是般配，远远地看过去就象是在看画中的神仙眷侣一般。”
楚国公主柳眉一竖：“好你个曦月，居然敢调侃于本殿下，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说着便伸出手去，假装要去扯那人的嘴，两名女孩一个佯装发怒，一个顺势讨饶，打打闹闹，女眷们笑作一团。
另一位宗室女眷说道：“宁安，你今年都二十二了吧？还没有许配人家。依我看这位大人就十分不错。这相貌生得比前几科的探花郎还要好得多呢。又年轻有为，你看要不干脆求一下皇祖母，让她老人家给你赐婚，包你嫁一个如意郎君。”
楚国公主杏眼一瞪：“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人家，人家已经有妻子了。”
说到后来，声音低了下去，眸子也黯淡了下去。
慕容复百无聊赖地听着周围的动静，谁家公子恩荫出仕了，谁家小姐下个月出嫁了，看来就算是一国重臣，在这种场合也免不了家长里短。
不过慕容复只略微一观察就发现在场的朝臣看似随意，实则暗暗里分成了好几个泾渭分明的小圈子。四川口音的一起，河北口音的一起，而河南口音的又是一起。夹杂在其中的就是像慕容复和章敦这样的哪一起都不沾的，时不时有目光朝慕容复这两人投过来，每当视线与慕容复对上的时候大多都是和善地笑笑。而到了慕容复身旁的章敦时，要么是选择性无视，要么就是匆匆瞥一眼，然后就皮笑肉不笑的笑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慕容复意味深长地看了章敦一眼道：“看样子，章相的出现令很多人不舒服了呀。”
章敦冷哼一声道：“一群满嘴仁义道德，实则百无一用的腐儒。除了会结党营私也没有别的本事了。”
慕容复道：“看似风平浪静，一团和气，实则暗流涌动，明争暗斗啊。”
章敦说道：“这次太皇太后六十寿诞，礼部列出的各项花销高达五十万贯。相当于大宋给辽国一年的岁币。八年来，这帮人久据朝堂，靠的就是太皇太后在后面撑腰。太皇太后病重，最胆战心惊的就是这帮所谓的朝中重臣。如今碰上这么个机会，这些人当然要大操大办，以显示他们在朝中的影响力依然根深蒂固了。哼，表现上公忠体国，实际上都是为了私利。”
慕容复点点头，又无奈地摇摇头：想到几十年后那帮所谓的新党门生把持朝堂群魔乱舞的时候，慕容复觉得，五十步笑百步的把戏实在没什么好比较的。
正这样想着，一名留着八字胡，国字脸，须发斑白的老人慢慢地朝这边走了过来。他手中拿着玉制的笏板，朝章敦施了一礼，温声道：“子厚兄，一别多年，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