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尔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松动,她深深看了裴九肆一眼。
“稷王殿下,阿诺尔绝不会让你后悔今日的决定。”
说罢,便转身随青岩离去。
帐内,众将皆露惊容。
土木二重兵囤积粮草之地,防守必然森严。
此女若真能办到,不仅证明了她的价值,更能立刻缓解前线压力。
就看此女子是否能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了。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
庞国舅的“葬礼”正在。
皇帝终究顾念了旧情与庞家的功绩。
按照此前答应的,对外宣称国舅于冬祭大典护驾时身受重伤,不幸薨逝。
追封、赏赐一如往常,保全了他身后的哀荣。
庞渊一身缟素,跪在父亲的陵寝前,他只知父亲是为救驾而死,是忠勇无双的国之柱石。
裴霁站在他身后,亦是一身素服,他扶住庞渊的肩膀,轻声安慰道。
“表弟,节哀吧。舅舅是为救父皇而去的,走得英勇。父皇心中感念,必不会忘了舅舅的这份恩情,庞家的富贵荣华,有本王与九肆在一日,必会护佑。”
庞渊涕泪横流,抓着裴霁的衣袖,“多谢殿下……”
丧事毕,宾客散尽。
庞国舅夫人在灵堂后的静室中,见到了裴霁。
她屏退了左右,不顾裴霁的阻拦,跪在裴霁跟前。
“霁儿,”她轻声开口,未用殿下尊称。
“你舅舅做的事……我多少知道一些。”
裴霁闻言,心中一震。
“舅母……”
国舅夫人抬手止住他的话,继续道。
“他能得此哀荣,庞家能不被牵连,我知道,定是你们两兄弟,在陛下面前极力周旋保全的。舅母……替庞家,谢谢你,谢谢九肆。”
说完便要对裴霁行拜礼。
裴霁连忙上前一步,稳稳扶住她的手臂,不让她拜下去。
语气诚挚,“舅母万万不可!他是我们的亲舅舅,血脉相连,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
国舅夫人直起身,眼中含泪。
“我明白你们的心意。只是无论外表粉饰得多么光鲜,你舅舅所行之事,终究是陛下心里的一根刺,拔不掉,碰不得,时时梗在那里。”
她顿了顿,长叹了一口气。
“舅母今日找你来,其实是有件事情想求你。”
“舅母不必如此,您直说便是。”
“我自嫁入庞家,便再未回过罗都,说实话,我一直就不喜欢这里,处处拘谨,步步惊心,这次,也算是个由头。我打算举家迁回罗都老家去。那里天高地阔,远离是非,正好让渊儿静静心,也省得留在京城,碍了陛下的眼,也让你们为难。”
裴霁看着舅母,知道这是最明智,也最体面的选择。
远离权力中心,既是保全,也是表态。
他心中唏嘘,点了点头。
“舅母思虑周全,罗都山清水秀,是个颐养天年的好地方。若有任何需要,只管来信,我与九肆,定当尽力。”
国舅夫人露出一丝舒心的笑容。
“好。如此,我便安心了,京城的风景看了大半辈子,也该去看看京城外的风景了。”
“只是不知九肆如今如何了?领兵打仗,本就是提心吊胆的,你作为他的后勤,定要全力助他,你们的母后,在天上也定会保佑他的两个儿子。”
北境的风,萧瑟无比。
此时下了大雪,夕若站在军营外。
遥想着京城的父亲,回想起临行前夜,父亲的叮嘱。
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千万别让父亲担心。
自从扎营之后,土木二的军队,已经来骚扰了两次。
每次都不深入,看样子更象是试探。
裴九肆站在帐外,心中惦记着京城。
也不知舅舅的葬礼办得如何,边境大军压境,他无法亲自送舅舅最后一程,说不遗撼是假的!
再怎么说,那也是他的亲舅舅,是母后的亲哥哥。
夕若看出他的怅然和失落,拉过他的手。
“别难过了。”
裴九肆冲她笑笑,“辛苦你陪我来这,北境苦寒,是本王对不住你。”
夕若想缓解一下他紧绷的情绪,笑道。
“如今陪殿下吃苦,算是报答了当初殿下救我之恩,若是当初你拒绝了李家随便送来的女子,我此时还不知道在何处呢!”
“好了,回去休息吧。”
夜风凛冽,吹的大齐军旗咧咧作响。
次日清晨,天光还未大亮。
青岩一身夜行衣染着烟尘与霜露,快步走入中军大帐,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振奋。
“主子!成了!”
帐内,裴九肆、裴离、夕若以及皇甫骏、大猫等将领早已等侯多时。
“详细说来!”
“回殿下,长公主对路径极其熟悉,带领我等避开所有明哨暗岗,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土木二粮草大营外围。”
“她并未让我们强攻,而是取出几个皮囊,将一种漆黑粘稠气味刺鼻的液体,远远泼洒在粮囤之上。然后用火箭引燃……”
“那黑水遇火即燃,火势瞬间冲天而起,迅猛异常!水泼不灭,沙土复盖效果亦微!火借风势,不过半个时辰,整个粮草大营便陷入一片火海,彻底焚烧殆尽!土木二的人马抢救不及,混乱不堪。”
“漆黑粘稠的液体?水泼不灭?”
夕若似乎想到了什么!
黑油?
“正是!火起之后,土木二守军大乱,人心惶惶。末将撤离时,已观察到他们正在紧急拔营,看方向,是往北撤退了!”
“好!真是天助我也!”
皇甫骏猛的一拍大腿,多日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畅快之色。
“殿下,敌军粮草被焚,军心已乱,此刻正是追击的绝佳时机!末将请命,率先锋营追击,必能重创敌军!”
裴九肆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地形图。
这时,大猫上前一步,指向地图上一处险要之地。
“殿下,你们看,”
“土木二敌军撤退的方向,必经过这座巨大的山谷,此地名为折鹰涧,两侧山势徒峭,易守难攻,更易设伏!若能驱赶敌军进入此谷,再以重兵封死前后谷口,居高临下,纵有十万大军,也叫他插翅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