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成之后,皇上和太后分别叮嘱了两对新人。
对宁王夫妇,多是勉励他们和睦持家,为宗室表率。
对稷王夫妇,则除了常规的祝福外,皇帝更是深深看了裴九肆一眼,语重心长地加了一句。
“九肆,既已成家,更当事事以大局为重,懂得权衡与周全。”
仪式既成,王妃们便被宫人簇拥着,先行送回各自王府。
正式的宫宴开始。
裴九肆与裴霁作为今日的主角,自然是众臣敬酒的焦点。
裴霁身边,多是一些清流文臣、翰林学士,以及卫家的姻亲故旧,气氛相对儒雅温和。
谈论的多是经典文章、民生政事,言语间对宁王的沉稳多有赞誉。
而裴九肆这边,则被一众武将、功勋子弟以及部分锐意进取的官员团团围住。
气氛热烈甚至有些喧嚣。
北境的功绩、未来的边策,成了主要话题。不少人借着酒意,话语间已隐隐有“唯殿下马首是瞻”的意味。
皇帝高坐主位,看着下方截然不同的两个圈子,看着在人群中游刃有馀的次子,又看了看与文臣们交谈沉稳的长子,手中的酒杯久久未动,眼神深邃难明。
这二人当真是让他难以决择啊!
宫宴结束之后,宁王和齐王各自回府。
宫门后,宁王一脸的狡黠。
“王弟,今晚洞房花烛夜,你要如何啊?”
他有些醉了,搭在裴九肆的肩上。
裴九肆今日喝得也不少,抓住大哥的手臂。
“皇兄,我也不知,皇兄可有主意?”
裴霁哈哈一笑,“前半夜宁安郡主,后半夜杨小姐,不过就是要辛苦你了。”
说完被影扶着上了马车,青岩也沉着脸把裴九肆扶上了马车。
还不忘嘀咕。
“皇上和太后也真是的,非要如此安排?就算是相中了玉珠小姐,也可以安排其他的日子,非要安排在同一天。”
“这不是平白让王爷为难吗?”
裴九肆坐在马车里,此时的他,一样的头大。
夕若和杨玉珠已经送回了稷王府,各自有各自的院子。
夕若早早就掀了盖头,吃饱喝足了。
杨玉珠恪守规矩,尽管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了,依旧端坐着。
夕若就知道她会如此,命小厨房精心准备了几样易入口的点心和一碗温热的燕窝粥,亲自提着食盒,来到了杨玉珠所在的院落。
夕若示意守门的丫鬟不必声张,轻轻推门而入。
“忙了一日,想必也未曾好好用膳。我让厨房备了些点心,你先用些,垫垫肚子。”
盖头下的身影微微一动,似乎没料到夕若会此时过来。
“让姐姐费心了,只是这不太好吧,王爷还没回来呢。”
夕若不以为然,他这会只怕为难着今夜如何度过,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等他回来,饿都饿死了。
夕若走上前,柔声道。
“在自己院里,就不必一直拘着礼了。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先帮你打开吧,也好方便你吃东西。”
说着,她伸出手,轻轻掀开了那方绣着鸾鸟和鸣的红色盖头。
盖头滑落,烛光毫无保留地映照在杨玉珠的脸上。
夕若的动作顿住了,眼中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惊艳。
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轻叹。
平日里的杨玉珠,已是清丽佳人,但此刻盛装之下,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她轻声赞道。
“妹妹今日,真是好看。”
杨玉珠抬起眼,对上夕若清澈的目光,紧绷的心弦莫名松了一瞬,唇角牵起一个得体的笑。
“姐姐谬赞了。”
夕若走到桌前,将点心往前推了推。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杨玉珠拿起一块糕点,小口吃着。
小花突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殿下回来了,眼下正在咱那边院子呢,让奴婢来请您回去。”
夕若的神色异常平静,她早就知道他一回来,肯定会去自己那边的。
可是杨玉珠的处境,她不能不考虑。
毕竟她也是一个可怜人,也不过是政治的牺牲品罢了。
她缓缓站起身,从怀中取出一方洁白的丝帕,丝帕中心印着一片红。
她将帕子轻轻放在杨玉珠手边的桌上。
“我知你心中忐忑,也不愿你日后为难。”
杨玉珠也明白她的用意,可是殿下愿意吗?
这无疑对殿下的名声不利。
夕若也知她的担忧。
“有些事情,不必过于执着。一个善意的谎言,或许能让你的处境,不那么艰难。”
杨玉珠起身行礼,“多谢姐姐,玉珠感激不尽。”
夕若微微颔首,转身带着侍女离开了侧院,红色的裙摆划过门坎,消失在夜色中。
正院内,裴九肆已经脱去了外面的长袍。
夕若一进来,便落入了他怀中。
“阿若,我回来了。”
夕若只是淡淡地“恩”了一声。
裴九肆察觉到她似乎有心事,将她转过身来,捧起她的脸。
“怎么了?可是累了?还是因为杨氏的事不开心?”
他眉头微蹙,带着一丝紧张。
“我已按你的意思,让青岩去接了她,也给足了她该有的体面。”
夕若摇了摇头,看着他,眼神复杂,最终还是开了口。
“是吗?可我的意思是让你去接她,不是让青岩去啊。”
裴九肆不解地看着她。
“你气这个?”
夕若深吸了一口气,“算了,我也不是生气,只是有件事要告诉你。”
我方才去看了杨妹妹,给她送去了一方喜帕。”
裴九肆一时没反应过来。
“喜帕?”
夕若点头,“恩。”
“我对她说,为了不让她日后难堪,明日会对外宣称,昨夜你已在她房中歇下,二位王妃都已圆房。”
裴九肆猛地松开她,跟跄着后退一步,酒瞬间醒了大半。
“你说什么?”
“夕若!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又把你自己当成什么了?”
夕若也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只是一个说辞而已,你也不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吧。”
裴九肆冷冷一笑,后退了几步。
眼底是遮掩不住的受伤和愤怒,酒后的缘故,让他眼底一片猩红。
“我裴九肆行事,何须用这等虚伪的谎言来粉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