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他，杀死约尔。”
“处死这个异端。”
“没想到帝国宰相竟然是名暗地频繁进行魔物仪式的异端。”
奥莱帝国帝都的凯旋广场正中央，巨大的纯银十字架已被立起。
在十字架上，那被圣水浇灌的禁魔锁链足足里外三层捆绑着一名黑衣男性。
对魔物厌恶至极的狂热民众们则正高声呐喊，不时会有鸡蛋和石子被从外围掷出。
但为了保护犯人在被处以火刑前仍旧存活，卫兵们尽力维持着秩序。
可人群情绪暴动，他们的女皇——蕾蒂娅·奥莱自起义来花费数十年光阴，好不容易在半年前率领部队从魔物还有叛军们手中夺回帝都，再造帝国。
怎么能让这种潜藏在女皇陛下身边的虫豸毁了国家未来。
奥莱帝国可是在这战乱动荡时代中最先恢复元气的国家。
希望杀死约尔的声音越来越大，这种家伙不值得原谅。
即便出席这场国家审判的帝国大法官在露天审判庭上高喊肃静也于事无补。
直至那个女人在几名红袍骑士的护卫下出现。
“我的子民们，请安静！”
那是个穿着白金色席地长裙的女人，她的裙摆长到必须由身后六位侍女托举，她的纯金皇冠之下是一头漂亮绯色头发和精致到无可挑剔的白淅脸颊。
可是没有人敢盯着她那张绝色脸颊，更无人敢直视她金色如曼陀罗花的瞳孔。
因为她的威仪和散发出的魔力场只会让人敬畏和臣服。
她是主宰，是再造这个国家的女皇——蕾蒂娅·奥莱。
她还是这个国家最强大的魔女，如今即便是法师塔的老法师们也只能在魔法造诣上对她望尘莫及。
传说她已无需使用法杖作为媒介施展高阶法术，甚至就连曾经盘踞在帝都的魔王眷属也是被她亲手斩杀。
在这个教会和诸神都无法拯救世人的黑暗时代，强大而美丽的蕾蒂娅几乎就是信仰本身。
所以如今面对她的命令，人群瞬间沉默。
整座广场鸦雀无声。
“陛下，您来了，审判的准备工作已备好，约尔·约克逊的罪状已被罗列成书，只等您下达执行命令。”
老法官和坐在审判庭侧位的几名白衣主教都纷纷站了起来向蕾蒂娅致敬。
“今天必须杀死他，是吗？”蕾蒂娅看也没看递过来的那份罪状文书，冷声发问。
“呃……陛下？”老法官听这语气人有点懵。
他心想这不是您上个月下达的命令吗？
您不下达命令，谁敢抓约尔啊，谁敢直接给约尔定罪啊？
但凡知情的人都知道，约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蕾蒂娅的养父。
在十五年前，蕾蒂娅可还只是个被原奥莱皇室遗弃在边境孤儿院的私生女。
是作为退役冒险家的约尔收养了蕾蒂娅，发现了蕾蒂娅的皇室血脉，辅佐蕾蒂娅一路从边境组建部队逐渐收复沦陷的城镇，最终打回了早已被魔物和叛军控制的帝都。
不然约尔能在重振帝国朝纲后空降宰相一职吗？
老实讲他这位大法官上个月刚接到命令时，也没敢直接给约尔定罪。
谁晓得不查不知道，约尔房中竟然真搜出了些魔物相关仪式类古籍，里面还记载着几个未知但一眼邪恶的神名。
只是看着那些卷宗都让人心有馀悸。
“那就准备行刑吧。”蕾蒂娅的声音还是相当冰冷，她走近了那纯银十字架，来到名为约尔的男人身旁。
她看着他因为一月牢狱而显露出些许沧桑的脸。
意识到这个曾经的英俊青年年纪也上来了。
是啊。
他们相遇的时候，她才十二岁，而他二十岁。
现在她二十七岁了，他的话……
“在死之前，你没有其它话要对我说吗，约尔。”蕾蒂娅用修长指尖拂过男人的脸颊，看起来是在惋惜对方所犯下的罪孽。
民众们虽然讨厌同邪魔有所联系的约尔，但也不免为女皇陛下对昔日下属的情谊而感到更加敬重。
明明犯下了那么大的罪。
“我亲自送你上路吧。”蕾蒂娅见约尔迟迟没有说话，便是从身旁守卫手中接过火把。
她点燃了左手中未曾翻看的那本审判文书。
令文书一角燃烧，随后丢在了十字架下方由枯黄杂草和枯木堆积的小山中。
火焰升腾。
约尔感觉到了灼热，空气也因灼热而变得扭曲起来。
他的视线跟着扭曲，可他依旧没有说话。
意识逐渐模糊。
他没想到，自己过去从将蕾蒂娅由边境教会控制的孤儿院中领养出来，到如今辅佐蕾蒂娅成为女帝，一路再造奥莱帝国的十五年终局居然是这样。
不，自己应该想到过，功臣的结局。
一个有可能成为皇帝最大污点的功臣结局。
在这本就分裂的黑暗时代，在这人类无时无刻不受到邪魔威胁的危险世界。
如果让其他蠢蠢欲动的贵族势力，或者国外的势力，圣廷的主教们知晓了他掌握着近似异端的力量，借助恶魔的力量帮助蕾蒂娅上位。
如果他暴露，蕾蒂娅最终很可能会被他们从皇位上联手赶下台来，新生的奥莱帝国会再次被分割享用。
那样十五年来数以万计生命为蕾蒂娅登上皇位，而在大大小小战争中前赴后继的努力和牺牲都会付之一炬。
事到如今，她必须在那些赴死者牺牲的意义和他的性命中做出决择。
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快，这么绝情，先下手为强的果断迅速切割。
不愧是……
自己这个穿越者教出来的学生吗？
他教过蕾蒂娅，未来成为女皇后，决绝不能感情用事。
“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你的皇位，蕾蒂娅。”这是他亲口对她说过的话。
该说她听话吗？
还是说蕾蒂娅身上到底流淌着奥莱皇室那冰冷残酷的血脉，她如她开国的先祖那般要陆续铲除所有功臣集团。
意识有些模糊了。
火焰充斥着视线。
世界变成了绯色。
自己确实要……
牺牲了吧。
其实，也没有太多遗撼。
毕竟他算是再造帝国的最大功臣，结识了许多朋友，也对抗了许多敌人。
无数次濒临死亡，无数次起死回生。
圣廷，魔王，异教，邪神，皇室，贵族，议会，领主，冒险者，法师塔，骑士团，古魔导军团等等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组织势力他都已接触过。
穿越后有这样的人生经历不算亏了。
一定要说有的话。
就是不能太相信么？
哪怕是他亲手培养的女孩。
如果是由他来当皇帝的话。
“等一下，蕾蒂娅，你不能杀死约尔！你得到了他多少帮助，你凭什么审判他，这世界上最没有资格审判他的人就是你！”
“艾莉尔，你懂什么，你没资格对我指指点点。”
在意识即将模糊之际，他听到了另一个女声正同蕾蒂娅争吵。
艾莉尔。
那位女勇者么？
她不是在北方魔谷独自抵挡数万魔军的决战中死掉了？
不清楚，大脑完全缺氧。
约尔彻底失去意识。
……
灼热感消失时，似乎有冰冷的风猛地打在脸上。
他从恍惚中慢慢睁开眼。
面前却是坐落于城镇郊区的老旧孤儿院，阴暗天空中正飘着小雨。
有位抱着黑麦面包的嬷嬷打着伞匆匆朝着大门内走去。
约尔不由得心想。
“真象那一天。”
象他从这里带走蕾蒂娅，令命运齿轮转动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