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水云间客栈独立院落,一共有三间屋,薛玉良一家三口独自住在一间屋内,这间屋是三间屋内最宽敞的一间,有着一张雕花大床,睡两大一小三人完全没有问题。
子时将至,万籁俱寂。
平常这个时候,郑世玉已经入睡,进入薛玉良的道门灵山内修行琼明玉女心经,这会儿,她却没有沉睡,毕竟,明天薛玉良就要随军前往镇南关前线,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重逢,自然是睡不着的。
女儿薛小婉倒是入睡了。
她和郑世玉不同,郑世玉不知道护卫薛鄂是薛玉良的身外化身,虽然以魔种为元神,却有薛玉良的一缕分神在,其实,相当于薛玉良一直守在她们身边。
何况,薛小婉的识海内,在那个恐怖空间的小楼里面,也有一抹薛玉良的分神存在。
对她来说,父亲一直都在。
所以,她睡得很香,入睡的时间和往常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改变。
郑世玉则不成,内心五味杂陈,难以入睡。
毕竟是睡在一张床上的人,郑世玉对自己的夫君可以说非常了解,应该是这个世界最了解薛玉良的人,她隐隐知道,薛玉良身上有着秘密。
自己能够入梦修行或许都和他有关。
所以,她对薛玉良充满了自信,相信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对方,哪怕昨天遇到了刺杀,如此突然,郑世玉都没有慌乱,相信薛玉良能够解决。
但是,这是上前线啊!
镇南关是第一战场,强者对垒,战场极其的残酷,先天之下皆是蝼蚁。
难免忐忑不安,难免有着忧虑。
“当家的,能带着我和丫头一起去吗?”
“我们一家人不要分开,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郑世玉喃喃问道。
“不至于!”
“世玉,你要相信我,我一定能够活着回来,两个月之后,新的县尉上任,他会来镇南关替换我,你就留在南离县,好好照顾丫头,我把薛鄂留下来,他会好好保护你们”
“可以的话,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哪怕是在前线战场,但是,军令在此,不可能带家眷一起!”
薛玉良对郑世玉说道。
“哎!”
郑世玉叹了口气。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的请求是强人所难,根本就不可能,但是,她还是要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要不然,憋在心里很难受。
“当家的,薛鄂实力高强,看样子是开窍境的强者,我和丫头在后方很安全,要不,你把他带上吧,说不定能够助你一臂之力,关键时候”
郑世玉又说道。
“不行,他还是留在后方保护你们,这样,我才会放心,你和丫头是我的软肋,留他在这里,我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上了战场,才会念头通达,不至于瞻前顾后”
薛玉良否决了郑世玉的建议。
留下身外化身在南离县,也相当于多一个坐标,若是郑世玉和女儿真的遇到了身外化身也解决不了的危险,薛玉良可以借助道门灵山,遁空而来。
镇南关距离有着千里,他仍然能做到瞬息而至。
当然,这样做难免会付出代价,那就是道门灵山会出现在现实世界,其灵机波动必定会引来大能们的关注,如此,薛玉良也就会露出跟脚。
若非千钧一发不得不如此,薛玉良不会这样做。
但是,后手也要留下才成。
“世玉,相信我,我没事的!”
“睡吧,你今天还要修炼,要想给我帮忙,就要增强实力,修炼不能懈怠。”
薛玉良把郑世玉抱在怀里,紧紧地搂了搂。
“嗯。”
郑世玉轻声应道,蜷缩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翌日。
郑世玉和女儿把薛玉良送出了客栈大门。
没有什么儿女情长难分难舍,薛玉良抱了抱女儿,然后把女儿交给郑世玉,转身就离开了。
郑世玉抱着女儿目送着他离去。
没有说话,嘴唇微微颤抖,直到薛玉良消失在长街的转角,这才转身回到了客栈。
薛鄂如影随形,跟随在她们身后。
白虎军的驻地并不在南离县城关,而是在城南以南一个叫九曲河口的地方,距离城关有四五十里,约定出发的时间是午时后,薛玉良辰时离开客栈,完全能在约定的时间赶到。
他没有租用马车,也没有让罗家兄弟赶着马车来送自己,说实话,他一人独行更快,速度比奔马快了不少,若是使用木遁法术,四五十里的路程,一刻钟就能赶到。
不过,没有那个必要。
离开城关之后,薛玉良就离开了官道,他进入了一侧的山岭,朝着九曲河口的方向疾奔,不跟着弯弯绕绕的官道,走的就是直线距离,就算面前是深沟悬崖,距离对方山头有几十丈,他也能够用轻身功法飞过去。
凌虚微步!
这是他最初学的轻身功法,不过,这门功法融合了很多种轻身功法,比如草上飞,八步赶蝉之类不入门的粗浅身法,已经和原来的凌虚微步迥然不同。
其内核还是无相妙化身。
薛玉良一路疾奔,如风一般,比木遁的确要慢,却也没有慢多少,半个时辰不到,他就来到了九曲河口,来到了白虎军的驻地,一座位于河口的巨大坞堡。
九曲河从坞堡下方呈几字形流过,三面环水将坞堡包围着,坞堡有着水门,此时紧闭着。
薛玉良外放神念,望向坞堡。
坞堡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芒,那是法阵灵机在闪烁,不仅如此,薛玉良还感应到了几个比较强大的气息,每一个气息都比他曾经近距离接触过的宁散人要强。
深吸了一口气,薛玉良朝坞堡走去。
他从陆路而来,只能靠近坞堡连接陆路的大门,距离大门还有百多丈,他停下了脚步。
“咻!”
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啸。
一只弩箭破空而来,插在他面前的地面,若是被这弩箭射中,哪怕是练气境武师的罡气都无法抵御。
先前,薛玉良若是不止步,便会被这弩箭射中,如果他真的是表现出来的练气境七重天的武师,倒是能及时外放罡气抵挡,但是,罡气肯定会被洞穿。
只要反应稍慢,就会遭受重创。
要知道,他可是穿着主簿的官袍来此,即便如此,白虎军的坞堡上面的家伙仍然不经过警告就朝他放箭,也不担心他挡不住这弩箭,死于非命。
前面那些主簿县尉就是这样死的?
死得不明不白,一句误伤就了事?
不过,那些家伙应该不至于会像自己这样被弩箭射杀,他们都是成群结队,带着许多随从。
没有像自己这样单人前来。
“来者何人?此乃军营重地,止步!”
这时候,城楼上方有声音传来,宛若洪钟,在空中回荡。
先放箭再警告?
哪怕自己穿着官袍。
看来,这白虎军真的很跋扈,说可能不是谣传,毕竟,当官的若是谨小慎微,
“本官薛玉良,南离县主簿,此乃随军文书”
薛玉良运转真气,高声喊道,随后,将手中的随军文书举了起来,朝着坞堡方向。
“等着,站着不动!”
城门上传来了一声低吼。
之后,薛玉良就站在原地,静静等候。
他的确是一动不动,就连脚步都没有挪动半寸,主打一个听话,顺从。
时间一点点流逝。
没估算过的话,接近半个时辰。
要知道,他从南离县赶来九曲河口也就花了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在城楼下居然也等了那么久。
下马威?
有这个必要么?
纯粹的无视和羞辱吧?
“可以了,进来吧”
半个时辰后,城楼上传来了声音,换了一个人,这个人的声音比较清亮高亢,没有先前那人粗犷。
薛玉良这才迈步向前走去,这段距离都是沙土,寸草不生,一直延伸到城门那里。
这地方对木遁有限制。
薛玉良若是想要潜入坞堡,依靠木遁不成,两三里地,都没有一丝木灵的存在。
要是靠着身法突围,别说城墙的法阵,就连城门前这块平坦的空地下方,其实也有法阵存在,总之,要想无声无息地进出坞堡,几无可能。
只能硬闯!
薛玉良来到了城门前。
这一侧没有护城河,大齐帝国的城池大多没有护城河,毕竟,这玩意只能限制普通人,对高来高去的武者无用,限制修行者只能靠各种法阵。
城门并没有打开,而是从城墙上垂下了一个竹篓。
什么?
要坐在竹篓内被上面的人提上去!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啊!
竹篓落在薛玉良脚下。
“坐上去,我们把你拉上来”
声音从城墙上传来,伴随着一阵嗤笑。
竹篓不大,若是坐在里面非常憋屈,需得卷缩身体,薛玉良踏了进去,站在了竹篓内,一手抓住绳索。
“哟,有骨气!”
“这位大人,你可要抓稳了,若是没抓稳,掉下去,可怪不得我哦”
嬉笑声从上方传来。
同时间,一股大力传来,将竹篓拉起来,竹篓升空的时候,薛玉良抓着的绳索上传来了一股真气,真气激荡,冲击他的虎口,宛若滔滔不绝的浪潮。
薛玉良若是没有防备,一时不慎,抓住绳索的手就会被弹开,同时也会从竹篓上摔下去。
从几丈高的空中摔下,对一个练气境武师来说,或许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但是,灰头土脸的,面子也过不去。
不过,别说薛玉良早有防备,就算没有防备,绳索上传来的那点力道也别想把他的手弹开,那股力道也就相当于练气境九重天武师出手而已。
当然,他还是装着吃力的样子。
毕竟,主簿的官阶,依靠官气修行,也就是练气境后期的实力,不可能达到开窍境。
“哟,这官员不错!”
顷刻间,竹篓上了城墙,薛玉良松开手,一跃而下,在他面前,站着几个符甲武士。
“文书拿来看看,还有你的官印”
为首那人,也就是通过竹篓恶作剧的家伙伸出手,他手里握着一面铜镜。
薛玉良把随军文书和官印给了对方,那厮用铜镜照了照,镜面散发出乳白色的光芒。
“拿着吧!”
对方手下文书,把官印扔给了薛玉良。
薛玉良伸手接住,挂在了腰间。
“付老三,你来把薛主簿带下城楼,把他领到前锋营去,元大人说了,让薛主簿统率前锋营”
“诺!”
一个符甲武士应道。
“随我来吧,薛主簿。”
前锋营?
这都没有见到元中昊的面,就给安排去前锋营了,前锋营顾名思义是重逢在前的锐士,这么说吧,就和敢死队差不多,只不过名头不一样而已。
异议?
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就算提出异议也解决不了问题。
薛玉良也就沉默地随着那个付老三下了城楼,往前锋营走去,没有自取其辱。
军法从事!
这可不是玩笑!
除非薛玉良想要离开官府这个赛道,不靠气运修行,倒是可以反抗,若是还要走这条路,那就只能忍一忍。
时间还长,上了战场,乱成一锅粥。
到时候
我的飞剑岂能不利?
很快,薛玉良来到了前锋营,营地就位于城墙这个前锋营是许进不许出的样子。
到了门口,付老三和守门的士卒交涉了一下。
他转身对薛玉良说道。
“薛主簿,小的就送你到这里了!”
“总之,保重!”
说罢,他拱拱手,转身离去。
前锋营的侧门打开,薛玉良走了进去,一个符甲武士迎了上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道。
“大人,前锋营一共一百十一人,都是犯了死罪的江湖浪人和刀客,算是民间义士,大人是衙门主簿,交给你统领非常合适,一会就要出发了,麻烦大人先整队吧”
“元大人一旦下令出发,前锋营这一百多号人一个都不能少,总之,千万不要违背军令!”
说罢,那人把薛玉良带了进去。
军营扎着帐篷,中间是一个空地,此时,空地上人们或坐或站,全都转过身,直勾勾地望着薛玉良。
狂暴喧嚣的气息如浪潮一般迎面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