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人,可以是很多。
因为很多东西,并没有按照他们的计划走下去,否则如今的大陆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可能看出了易年的心思,老骗子的渐渐笑容收敛。
说着,往椅背上靠了靠,木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忽然嗤笑一声,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苍凉:
窗外的雪又悄悄下了起来,雪花粘在窗棂上,渐渐堆积成诡异的形状,像极了易年在古籍里见过的图腾。
老骗子从怀中摸出三枚古铜钱,随手抛在桌上。
铜钱旋转着,最终呈现两正一反的卦象。
易年盯着那枚反面的铜钱,它边缘的锈迹恰好形成个模糊的\"姜\"字。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自言自语:
他抬手在空中一划,青光凝聚成当年的场景。
老骗子白衣上溅满血点,面前的星盘裂开一道缝隙。
死死盯着北方某颗忽明忽暗的星辰,手指掐算得血肉模糊。
易年声音发紧。
影像中的老骗子突然抬头,目光穿透时空般与现在的易年对视。
他的嘴唇开合,说出的那句话让易年浑身冰凉:
青光幻象轰然破碎,化作点点星芒消散在空气中。
老骗子抓起裂开的铜钱,在掌心碾成齑粉。
铜屑从指缝间簌簌落下,在桌上聚成一个小小的坟包形状。
易年忽然明白南行一死前的遗憾。
原来他们引以为傲的布局,在更深存在的眼里,不过是一局稚童的游戏。
老骗子突然凑近,酒气混着药香扑面而来,\"姜家灭门是假,而我们为此调整的每一步计划…\"
窗外的风雪骤然加剧,雪花拍打在窗纸上,发出类似嘲笑的\"沙沙\"声。
一时间,屋中沉默了下来。
长久的沉默后,老骗子突然哈哈大笑。
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溢出了眼角。
易年望着老人癫狂的模样,忽然理解了为何人人都执着于\"遁去的一\"。
因为正是这份无法掌控的未知,才让这个世界没有变成固定的棋局。
月光突然穿透云层,照在那个水字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晕。
老骗子将酒葫芦递了过来,葫芦表面斑驳的漆纹在油灯下泛着温润的光。
易年接过,仰头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液滚过喉咙,像吞下了一团火。
易年听着,轻轻叹了口气。
老骗子忽然问道。
老骗子盯着他,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
酒葫芦从易年手中滑落,砸在桌面上,残余的酒液汩汩流出,在木纹间蜿蜒成一条细小的溪流。
易年怔住,半晌才苦笑道。
老骗子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慢悠悠地捋了捋胡子:
老骗子突然笑了,笑声中气十足,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伸手拍了拍易年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椅子都吱呀作响:
青光在桌面上流淌,逐渐凝聚成一个个模糊的身影。
西岭长老暗中截杀,冰封了整个山谷。
佛门八位高僧围攻,每个都是身怀神通之人。
雨天的圣山,一蓝一红两柄剑,便敢面对整个天下。
异人七王同在,却被少年压的怒火中烧。
化龙池前,一人一剑杀的妖族不敢上前…
他忽然揪住易年的耳朵,像教训孩童般晃了晃:
月光透过窗棂,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老骗子松开手,重新瘫回椅子里,像个得意的老顽童:
易年愣住了。
不远处的七夏再也忍不住,银铃般的笑声在屋内回荡。
她歪着头想象那个画面。
若干年后,白发苍苍的易年坐在废墟上,周围全是敌人的墓碑。
笑着笑着,老骗子的表情突然凝固。
他盯着易年的眼睛,声音罕见地低沉下来:
老骗子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每一下都像敲在易年心上。
七夏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里还留着青春的温热。
他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
青光再次浮现,这次显现的是青山镇的景象。
新建的学堂里,孩童们摇头晃脑地念着\"人之初\"。
集市上,妖族商人正与人族讨价还价。
田野间,春耕的农人直起腰擦汗,身后跟着几只帮忙的犬妖…
易年看着,有些愣。
这画面,是老骗子的希望。
老骗子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枯瘦的手指像老树的根须,蜷曲在粗布衣袖中。
鼻尖冻得发红,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成细小的冰晶,又缓缓消散。
易年瞧见,起身往铜炉里添了几块松木。
干燥的木柴遇火即燃,橘红的火舌舔舐着炉壁,将屋子烘得暖了几分。
老骗子眯着眼,声音像是从冻僵的喉咙里挤出来的。
易年望向窗外。
早春时节,本该是冰雪消融、草木萌发的日子,可眼下却依旧寒风刺骨。
远处的山峦被积雪覆盖,像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沉默地横亘在夜色中。
易年忽然问道。
老骗子闻言,咧了咧嘴,缺了门牙的牙床在火光中显得格外滑稽:
易年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几分无奈。
是啊,这只是一场天灾。
一场出现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却又让人无力抗衡的天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