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的冰冷透过单薄湿透的衣衫，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入云微伤痕累累的皮肤。她瘫在坚硬的地面上，连蜷缩起来保存一丝热量的力气都已耗尽。意识在剧痛与虚弱的深渊边缘摇摇欲坠，唯有胸口那封被血泪浸透、紧贴心口的血书，以及腕间血纹烙印持续不断的灼痛，像两个锚点，死死钉住她即将飘散的魂魄。
沈砚那玄色的背影，在前方不远处，如同黑暗中凝固的礁石，没有丝毫回头或催促的意思。他只是站在那里，仿佛在等待，又仿佛只是在无情地消耗着她最后一点挣扎求生的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就在云微感觉自己即将被这无边的冰冷与黑暗彻底吞噬时，通道尽头的一侧，传来了一阵沉重铁链摩擦的声响，以及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腐烂水汽和腥臊的恶臭。
那扇原本与墙壁几乎融为一体的、由粗黑铁条焊成的栅栏门，被两个不知从何处出现的黑衣守卫，缓缓向一侧推开。
门后，并非另一个舱室或通道，而是一个向下延伸的、幽深黑暗的入口。臭正是从那里涌出，伴随着隐约的、水流晃动的声响。
一股源自本能的、比面对鲨群和囚笼时更深的恐惧，猛地攫住了云微的心脏！
沈砚终于动了。他转过身，目光淡漠地扫过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的她，然后，朝着那敞开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入口，迈出了步子。
“进来。”
通过血纹烙印传来的指令，简短，冰冷，不带丝毫情绪。
不！
云微在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尖叫。那下面是什么地方？那污浊的水里有什么？她此刻的状态，进去之后还能活着出来吗？
然而，她的意志，在血纹烙印绝对的掌控面前，微弱得如同萤火。丝线再次绷紧，开始强行拖拽着她的身体，向着那黑暗的入口挪去！
“不……呃……”她徒劳地发出破碎的音节，双手无意识地抠抓着冰冷粗糙的地面，指甲在石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留下淡淡的血痕。腰间的伤口因为这抗拒的动作而再次崩裂，温热的液体汩汩涌出，带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眩晕。
但她的挣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毫无意义。
她的身体，如同被拴上石块的尸体，被那无形的力量，一点一点，拖向那散发着恶臭的黑暗入口。
越是靠近，那恶臭便越是浓烈，几乎令人作呕。水流声也变得更加清晰，还夹杂着一些细微的、仿佛什么东西在蠕动、啃噬的窸窣声。
终于，她的上半身被拖过了门槛，视线不由自主地投向下方——
而水池的边缘，靠近入口下方的地方，有着一小块高出水面、布满湿滑青苔的石台。
沈砚已经站在了那块石台上，玄色的衣袍下摆不可避免地沾染了污渍，但他浑不在意。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拖到入口边缘、半个身子已然悬空的云微。
“噗通！”
一声闷响。
“唔——！”
污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口鼻！
那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烂、腥臊和某种化学药剂气味的液体，疯狂地涌入她的喉咙和鼻腔，带来窒息般的痛苦和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
更可怕的是，在那污水淹没她的瞬间，无数细小而尖锐的刺痛感，从她全身的皮肤传来！尤其是她腰间的伤口、手腕的烙印、喉咙的裂痕，以及身上其他细小的破损处，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毒虫，正顺着污水，疯狂地钻入她的伤口，啃噬着她的血肉！
“嗬……嗬……”她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想要逃离这恐怖的液体。但虚弱的身体和腰部的重伤，让她的一切努力都显得徒劳。她只能在污水中无力地扑腾，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吞下更多肮脏的液体。
而腕间的血纹烙印，在接触到这污水的刹那，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那热度并非来自沈砚的指令，更像是烙印本身与这污水中某种物质产生了剧烈的反应！灼痛感瞬间提升了数倍，仿佛有烧红的烙铁直接按在了她的骨头上！
同时，她体内那沉寂已久的、融合了多种诡异力量的核心，似乎也被这污水和烙印的异常所刺激，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躁动起来，一股阴冷的寒意与那污水的冰冷里应外合，几乎要冻结她的血液。
痛苦！
极致的、多层次的痛苦！
窒息感，污秽带来的恶心感，无数细虫啃噬伤口的刺痛感，血纹烙印的灼烧感，体内力量躁动带来的冰寒感……所有这些感觉交织在一起，如同将她投入了一个专门为她打造的、永无止境的痛苦炼狱！
她挣扎着，偶尔能将头颅探出水面，贪婪地呼吸一口那同样污浊不堪的空气，映入眼帘的，却是沈砚站在石台上，那冷漠的、俯视的目光。
他像是在观察。
观察她在这极致痛苦下的反应。
观察她这具“容器”，在这特殊环境中的“耐受度”。
绝望，如同这墨绿色的污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渗透进她每一个毛孔，每一寸骨髓。
她不再挣扎了。
任由身体在污水中缓缓下沉。
冰冷的、粘稠的液体包裹着她，那无数细小的啃噬感变得更加清晰。
意识在无边无际的痛苦与恶臭中，逐渐模糊、剥离。
或许……就这样沉下去……
也好……
就在她即将放弃所有求生念头，任由黑暗吞噬的瞬间——
“哗啦！”
一股力量猛地攫住了她散乱湿透的长发，将她的头强行提出了水面！
沈砚不知何时已蹲在了石台边缘，一只手死死抓着她的头发，迫使她仰起脸，面对着他。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近在咫尺地锁定着她因痛苦和窒息而扭曲的面容。
“记住这种感觉。”
他的声音，透过污水的流淌声和她的痛苦喘息，冰冷地传入她耳中。
“这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污浊，痛苦，绝望……”
“这才是……‘废物’的归宿。”
“噗通！”
云微再次沉入了那无尽的、冰冷的、充满了啃噬与恶臭的黑暗之中。
这一次，她没有再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