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颗泥浆大炮声势惊人,呼啸而过。
而相比于规规矩矩的炮弹,陆燃更讨厌漫天喷洒的泥浆。
这种特殊的泥浆,倒是没什么输出效果,但是粘性特别强,一旦沾染就极难清理干净,不仅遮掩视野,还会让目标行动受阻。
令人烦不胜烦!
陆燃并未与黑猪们纠缠,他不退反进,而前方呈扇形局域挥洒的刀气,也在这一刻消弭无踪。如此一幕,看得半山腰上的红烛少女眉头轻蹙。
人族青年就这样冲向了天空战场中最为凶险的局域,却是走出了一条最安全路。
简单,高效。
其举动背后透露着的,是对战场局势的把控,是对庆屠神法·剔骨疯刀精确到秒的计算!
旁人面对神明,大都是诚惶诚恐、又跪又拜。
而人族青年气定神闲的模样,已然表明了其身份!
他一定就是传闻中的,那个疯狂猎杀神魔的特殊人族!
“站住!”红烛一声轻喝。
她高高飞起,拦在自家主子身前,双手中捧着一根巨大花烛,上方飞出了一滴滚烫的烛泪。烛泪之巨大,令人瞠目结舌。
陆燃努了努嘴,掠过红烛神塑脸侧,看向后方胭纸人。
却见胭纸人姿态端庄,双手交叠落在小腹处,脸上带着浅浅笑意,正笑盈盈地看着这一幕。陆燃:”
喜欢看热闹?
又或是,想要欣赏本座的风采?
行吧,那就给你个甜枣!一会儿咱俩也好推心置腹、秉烛长谈
“吡”
陆燃脚下迷雾喷涌,骤然向上方窜去。
无论渺小的人族是否躲闪,他后方区域的一切生灵,统统都得遭殃。
泥山猪的凄厉惨叫声立即传来,又迅速消失。
一滴巨大的烛泪呼啸而过,连同漫天飘洒的泥浆,带着一只只巨大的泥山猪喽罗,统统封印其中。画面颇为奇特。
污浊的天空中,出现了一条干净宽阔的道路,烛泪按照飞甩的轨迹,向斜下方急速坠去。
耳听得“啪嗒”一声!
滚烫的烛泪落地,迅速冷却,化为一大片琥珀色的、半透明的凝固烛脂。
大部分泥山猪已被烫死,还有极个别苟延残喘的,在凝固的蜡油中动弹不得,生命力急速流逝着,哀嚎声越来越小
明明是一项控制类技法,却因为特殊的属性,而附带了一定的输出伤害。
“吡”
又是一道迷雾喷射的声音传来,高天之上,渺小人族急速向下刺去。
胭纸人一直面带笑意,可自打陆燃施展过一次仙蹄后,她的眼神就变了。
似乎有些幽怨?
红烛少女如临大敌!瞪大着一双石眼,紧盯着急速逼近的人族宵小。
她将雕龙画凤的花烛护在身前,背对着自家夫人,用纤弱的身体挡住摇曳的烛光。
花烛上的火苗忽明忽暗。
此乃幻术类技法,摇曳不定的烛光,会令人精神恍惚。
可惜陆燃不吃牛肉呃,不吃一切精神输出。
“停下,人族!停下!”红烛少女万般焦急,双手握住粗大的龙凤花烛,狠狠向斜上方一扫。“呼!!”
红裙飘荡,长发飞舞。
滚烫的烛泪似细密雨滴,向空中挥洒而去,但是
浑身上下充满了喜庆元素的少女,且还是一尊高高在上的神明,此刻脸上竟露出了些许悲切之意。陌生的人族青年,强势得可怕。
这并不是错觉,而是实打实正在发生的战况。
且过往数月以来,一尊又一尊强大神魔的死亡,已然表明了人族青年是何等强大。
红烛真的不认为,自己能阻止对方。
情况也的确如预料的那般!
一滴滴巨大的烛泪,如雨般细密,铺天盖地。
渺小人族轻如鸿毛,任由万千蜡滴飞洒,于其中轻盈飘摇。
这么滚烫的蜡滴,一丁点儿都不沾?
多少有些不解风情了
很难说,这是青年自己的本领,亦或者他是一名武生信徒,开启了身法类神法·燕翎翻。
总之,又轻又小的人儿,就这么飘到了红烛少女的眼前。
整个世界,仿佛有一瞬间的定格。
红烛怔怔地伫立着,看着眼前穿戴羽衣飘带的青年。
诚然,她身上燃烧着烛火盾,但红烛并不认为,青年是忌惮被灼烧才不敢动手。
她也听见了他的话语声:“下去吧,我跟她聊聊。”
红烛突然死死咬住下唇,胸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屈辱,她手中的龙凤花烛,火苗高高窜起!摇曳的烛火瞬间膨胀,竟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巨大红色火柱。
这一下,陆燃也无法淡定了。
这尼玛这么忠诚?
这么刚烈?
“烛儿。”
墓地,一道轻柔却不失威严的声音,自后方远处的山巅上载来。
红烛顿时身子一颤。
“下去吧。”命令声再度传来。
冲天火柱渐渐散去。
红烛满眼戒备的看着陆燃,却又不敢忤逆家主的命令,只得转身,欠身垂首:“是,夫人。”“你也去压阵。”胭纸人又一次开口。
已然赶至山巅的庆屠,始终不言不语,包括之前战斗的时候,也是一声战吼都没有。
看起来是沉默寡言的神明。
听闻家主命令后,他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陆燃,但同样听令,迅速跃下了神山。
家仆和丫鬟离去了。
陆燃可算是能直面山巅之上的女神象了。
只是到了这种时候,他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倒是胭纸人落落大方,轻声道:“你比我想的更加耀眼。
短短数年,三界之巅。”
陆燃默默地向前飞去。
临近山巅百米时,一身的神兵法器告知他,胭纸人头上戴着的精美凤冠,是一件顶级法器。胭纸人轻声叹道:“所以,它才不肯把你让给我。”
谁?
仙羊大人么?
陆燃思忖片刻,问道:“我你看中了我哪里?对我这般青睐,到底想干什么?”
“嗬嗬。”胭纸人忽然笑了。
温柔的目光,笼罩着渺小的生灵。
“你能站在这里,依旧寻不得答案么?”胭纸人交叠在小腹前的手,缓缓抬起一只,向陆燃伸去。陆燃迟疑片刻,还是飞落在她的手心里。
“因为我天赋异禀?你想让我添加胭纸一派,成为你的弟子,来天界战场帮你战斗?”陆燃眉头紧皱,推测出来的结论,连自己这一关都过不去。
胭纸人眼帘低垂,看着被思想束缚的人族青年,淡淡开口:“成为我的另一面。”
“啊?”陆燃面色错愕。
“与我共享神位”胭纸人低声说着,垂眼笑了笑,“只是如今看来,你不需要与我共享。你有能力吞噬我的神魂,将我的一切夺走,对么?”
陆燃反应了好久,这才摇头:“我要是想吞噬你的神魂,就不会这样现身了,我会直接偷袭。”胭纸人并不觉得惊讶,轻声道:“为什么?”
陆燃没有回应,反而问道:“我一个卑微低贱的蝼蚁,何德何能?凭什么与你共享神位?”当年的陆燃,在神明的眼中,甚至连蝼蚁都算不上。
“在我的手里,你不再是卑贱的蝼蚁。”胭纸人轻轻瞧着陆燃,喃喃道,“我会带你远离人间疾苦,会亲自培养你。
最终,你会继承我的一半神位,与我相融,陪我活得更久些”
“活得更久些?”
“我从天地间汲取到的能量,能化为己用的,已经很少了。”不知为何,胭纸人毫不遮掩的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听她的意思,如果添加“新鲜血液”,这种情况能有所改善?
陆燃也听明白自己的角色了。
工具人!
童!养!夫!
那个孱弱的少年,的确是一张白纸,可以任由她随意涂抹,变成她想要的样子。
如果当时在敬神台上,自己真的与胭纸人签了契约,她也不会放自己待在人间,而是会直接带走?“人族一代接着一代,为什么一定是我?”
陆燃自认为有些天赋,但是天下英才多了去了。
“何必妄自菲薄呢?”胭纸人轻声说着,“有资格成为我的另一面,又有资格成为我另一半的蝼蚁,很多么?”
陆燃:”
说到底,我还是蝼蚁。
人族数量再怎么多、世世代代无穷无尽,简单的“蝼蚁”二字,便能筛掉所有。
背后更深层次的原因,是身份。
是不可逾越的阶级。
陆燃好象想明白了,开口道:“因为我的母亲是乔婉君?”
在人族群体中,乔婉君是唯一一个让神魔正眼看待的,甚至是忌惮的存在。
是人类社会四十馀年来仅有的一个、硬生生跨越阶级的蝼蚁。
如此看来,胭纸人此举另有图谋?
“可惜,你被它培养成了它想要的样子。”胭纸人喃喃着,没再回应陆燃的问话。
“它想要的样子你…”陆燃脑子有些混乱,索性直接问道,“你与仙羊大人是什么关系?”“曾是旧识。”
“曾是?”
胭纸人依旧笑容优雅,只是其中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现在,不是了。”
“为什么?”
“因为你。”胭纸人轻声细语,“我认识的那个仙羊,培养不出能吞噬神魂、取代神魔的弟子。”陆燃怔怔地仰望着那张绝美的面庞。
“我认识的所有神魔,可以斩杀彼此,但绝对没有取而代之的能力。”胭纸人看着手心里傻傻的人族青年,“你听懂了么?”
陆燃当然听懂了。
胭纸人忽然抬起手,合上双眸,缓缓探下面庞,嘴唇轻轻印在了掌心上。
轻声细语,笼罩着唇齿间渺小的人族:
“你一直以来敬奉的神明,根本就不是仙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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