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淑容只剩下出的气,甚至于眼睛都闭上了,她大概还是有些感知的,但是已经不会有太大的反应,整个人都陷入了黑暗之中,耳畔依稀还能听到凌乱的呼吸声。
“快,快,太医,太医!”
“太医!”
哭声传出来的时候,夏四海是有所犹豫的,但转瞬间又听不到哭声了,夏四海就急了,彻底的急了,不会连皇子都保不住吧?
“怎么样?”夏四海急急忙忙的冲上去,“如何?”
嬷嬷抱着襁褓里的孩子退出来,太医快速上去给陈淑容诊脉救治,满屋子的血腥味弥漫不去,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是惶恐不安的。
“如何?”夏四海上前一看,差点没吓半死,只瞧着孩子浑身青紫,好像是没气儿了?
这……
“太医,太医!”
夏四海的嗓音都带着颤抖,这可如何是好啊?
一位太医给陈淑容诊脉,一位太医给小皇子瞧病,剩下的轮流上,事关龙嗣,非一人可行,如今半个太医院的人都在这里了。
然而,还是不行了。
陈淑容想要睁开眼,却是有心无力。
“昭仪娘娘不行了……”太医垂下眼帘。
每个太医都在摇头,都在说着不行了,因为她的身子都开始凉了,这就意味着她进入了弥留,即便是回光返照,也只可能说上两句话。
好在此前就有心理准备,每个人都很清楚陈淑容的身体状况,知道她产子必死的事情,是以宫人们都纷纷退到了门口守着,没有一个多说什么。
“娘娘?”夏四海上前,带着哭腔,“您看看小皇子吧!”
小皇子?
陈淑容倒是想睁开眼,可她现在连抬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若是孩子能哭给她听,倒也不是不可以,奈何这孩子就是不张嘴。
“小皇子如何?”夏四海抹着眼泪问。
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一个都不吱声。
“说话啊!”夏四海心里咯噔一声,隐约觉得大事不妙,尤其是迎上太医们这一张张为难的容脸,慌忙站起来“说啊!”
太医慌忙开口,“夏公公,小皇子胎里不足,又加上娘娘孕期心情不佳,还中了毒的缘故,所以这……这一出生便状况不好,可能……可能……”
可能活不长久。
这是太医没说出口的话。
这话,大逆不道。
但夏四海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了,又岂会听不明白这话中的意思,太医一个个为难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就意味着小皇子可能长大不。
不,也许很快就会跟着陈淑容而去。
夏四海抹了抹眼泪,这可如何跟皇上交代呢?
终是白费心思!
不过,这样也好。
陈家的骨血,即便到了来日,也不可能真的坐上东宫的位置,存在的意义本就是为了让陈家放心,身子不好也是好事,来日少受些折磨罢!
“夏公公,娘娘去了!”
“昭仪娘娘……殁了。”
夏四海猛地回过神来,一口气冷不丁卡在了嗓子眼,愣是咽不下吐不出,脸色煞白煞白的,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拂尘。
陈家的姑娘,宫里的昭仪,也不过是蝼蚁之躯,说没也就没了……
那自己呢?
真是悲哀啊!
说不定哪天,自己也会消失得悄无声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回到明泽殿,夏四海犹豫再三,还是委婉的说清楚了状况。
裴长恒倒也不是多喜欢陈淑容,入了这后宫,都只是棋子罢了,稳固皇位江山的棋子,能利用就多利用,少一枚棋子其实也没太大的影响,毕竟陈淑容已经是陈家的弃子。
可是……
他还是有些心疼孩子的。
子嗣凋零,是每个帝王心中最大的忧虑。
皇位无人继承,也是一种痛。
“小皇子如今被乳母和太医照顾着,暂时无虞。”夏四海低声开口,“但是昭仪娘娘就没那么幸运了,已经毒发身亡。”
裴长恒闭了闭眼,终是长长吐出一口气,“倒也是苦了她,原本是想利用她……来扳倒皇后,继而掌控陈家,成为与陈家谈判的、的筹码,可没想到陈家的人下手这么狠,连自己人都……不放过,骨肉亲情也可弃之不理。如今这局面,非朕所愿,却也不是朕……所能、所能掌控了。”
他说起话来,依旧结结巴巴,但好在能捋清楚了。
“嗯!”夏四海点点头,“皇上放心,至少还有个小皇子在,多少是可以挟制陈家的。此前皇后娘娘因为春风殿的事情,已经失了圣心,失了人心,若是陈家再敢动手,那就不是现在这种状况了。”
裴长恒喝了口水,“传朕旨意,追封陈昭仪为……为陈贵妃,厚葬。”
“是!”夏四海行礼,“奴才这就去让礼部拟旨。”
夏四海匆匆忙忙的离开,追封的旨意很快就传遍了皇宫。
好好的一个人,进了这吃人的皇宫,最后只得了这么一道旨意,明黄色的卷轴轻飘飘的写完了人的一生,没有哭也没有笑,此后任凭世人传说。
何其可笑!
蕙兰来汇报的时候,陈淑仪沉默了。
好半晌,都没有动静。
“主子?”蕙兰低语,“您没事吧?”
陈淑仪深吸一口气,“真是不中用,这么就死了?还以为多多少少,能再撑两天,真是没用的东西,早知道就不该让她进宫,平白给本宫添了那么多的麻烦,还不如早早送去修行,倒也是一了百了。”
“皇上下旨追封其为贵妃。”蕙兰又道。
陈淑仪看向她,“贵妃?”
“是!”蕙兰垂眸。
陈淑仪嗤笑两声,“皇上还真是情深义重得很呢!居然追为贵妃?可见是真的有几分情意的,就是不知道,这般情意可还记得摔成稀烂的魏氏?”
蕙兰一怔。
“魏氏死了才多久?一年都不到,他就移情别恋,给了陈淑容那样的尊荣,也不知道魏氏在天有灵,会不会从底下爬出来,午夜梦回的时候找他这个负心汉索命?”陈淑仪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男人的心,是最肮脏的东西,靠不住还恶心人。”
蕙兰忙行礼,“主子,慎言。”
隔墙有耳。
“没关系,都死了就都干净了!”陈淑仪眯起危险的眸子,只要自己的孩子能登上东宫之位,那现在的一切隐忍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