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跳出地平线,像一枚被雪擦亮的铜镜,照得冰面晃眼。胶皮大车停住,马鼻喷白雾,鬃毛结满霜花。忍冬跳下车,灰棉袄被风鼓起,像一面残旗。用冻僵的手指在冰面划出一道线——
“到此为止,北平。”
线外,冰层稍薄,隐约听见水声潺潺,像地脉在呼吸。
苏砚舟卸下车辕上的走马灯,灯壁焦黑,仍吱呀转。他折扇轻敲,灯轴停下,“穆桂英”剪影恰好面向南方。
“灯走魂不走,”他低声道,“得把魂留给后面的人。”
小铜板把半张“芝麻码”塞进灯座,小声问:“姐,咱啥时候回来?”
忍冬没答,只把那只空火柴盒递给他,盒侧“阳”字已被磨得发亮。
“等你识字够多,就把这字刻成真的。”
霍小芝抱来干芦苇,铺在冰面,浇上火酒,用火石点燃。火小,烟大,白烟笔直上升,像给天空写信。
信号起,十分钟后,对岸出现一条黑影——赵阎青,内城巡长,济南战俘营幸存者,欠忍冬一条命。他推一只平底木船,船底钉铁皮,刷白漆,远看像一块浮冰。
“船小,只能过六人。”赵阎青压低嗓音,“后面尾巴多少?”
“一条。”苏砚舟答,“听风组,斋藤介,已废,八分钟后毒发。”
赵阎青咧嘴,露出烟熏黄的牙:“那够时间。”
船离岸十丈,冰层忽然“咔嚓”一声裂,像有人掰断一块巨玉。裂缝里涌上黑水,瞬间又被冻成锋刃。
小沙陀抱紧怀中毒方残页,眼亮得吓人:“姐,冰在哭。”
忍冬抚他后脑:“不哭,是冰在给自己开刀。”
话音未落,枪响!
子弹从对岸柳丛射来,打穿船帮,木屑飞起。
“趴下!”
苏砚舟折扇一甩,扇骨毒针循声而去,柳丛里闷哼一声,枪哑。
一名“听风组”残兵穿白衣匍匐,枪口离船不足五丈。
霍小芝甩铜锤,锤头脱索,砸碎冰面,那人落水,血花刚冒头就被急流卷走。
船靠岸,六人滚进枯草。赵阎青指远处烟村:“高梁庄,交通站,有人接。”
风里传来马达声,像远处有巨兽磨牙。
“摩托雪橇,三辆,每辆二人。”赵阎青脸色变了,“松本千鹤的直属猎队,配轻机枪。”
苏砚舟眯眼测算:“距此四里,北风,上坡,七分钟到。”
忍冬当即决断:“分散走,高梁庄集合。”
她转身,把那只走马灯递给赵阎青:“劳驾,带它先走。”
赵阎青愣:“灯比命重?”
“灯里有北平孩子的糖纸,不能丢。”
忍冬、苏砚舟、霍小芝三人折回冰河,故意踩裂冰面,留下杂乱脚印。
小沙陀、小铜板随赵阎青隐入土沟。
马达声越来越近,雪雾腾起,三辆摩托雪橇呈扇形包抄。
领头的叫白井久雄,少尉,松本千鹤的远亲,头盔上缠白布,书“报仇”二字。
“支那老鼠,冰上跳舞!”
他狂笑,机枪吐火舌,冰屑四溅。
忍冬三人忽地卧倒,用身体滚出三道白线,像给雪地画省略号。
枪声停,白井挥手:“抓活的!”
六名日军跳下雪橇,端枪上前。
事先被霍小芝用铜锤砸裂的“冰阱”生效,三人落水,机枪熄火。
忍冬翻身,袖中射出“金银花”
苏砚舟折扇一旋,扇缘薄如刀,抹过最近一敌颈侧,血线刚现即被冻住。
白井久雄退至雪橇,欲掉头,被忍冬甩出的“延时燃烧弹”
冰糖外壳,内包白磷与洋地黄粉,八分钟后自燃。
忍冬抬眼,对他轻声道:“新年快乐,少尉。”
土沟尽头,一座破庙,匾剩“风”字。
赵阎青带两小孩先到,把走马灯藏在供桌下,灯壁“穆桂英”仍朝向南方。
小铜板喘如牛:“叔,我姐他们——”
话音未落,庙外脚步杂乱。
赵阎青拔枪,却听暗号:两长一短——
“是忍冬。”
三人进庙,衣上结满冰甲。
霍小芝最惨,左臂被子弹擦过,血染半边棉袄,却笑:“鬼子给我点胭脂,省钱。”
忍冬用雪给她擦伤口,雪化血止,再从怀里摸出半瓣干菊,揉碎敷上。
“金银花止血,也止疼。”
赵阎青把交通站“新叶脉”名单交给忍冬。
“灯芯未灭,叶脉再发。”
一路回城,救哑婆,取剩余毒方。”
声音不高,却像冰下暗流,撞得人心口发疼。
苏砚舟独自登土坡,拿破望远镜看北平方向。
城外,朝阳彻底跳脱,金光铺河,冰面裂痕被照成一张巨大蛛网。
“刀要常洗,用敌人的血,也要用自家的泪。”
风来,他折扇轻展,扇面墨梅被烧去一角,却更显锋芒。
忍冬把走马灯拆成六片,每人分一片:“灯在,人在。”
小沙陀问:“姐,咱啥时候再回北平?”
忍冬望向远处长城,雪色与天光接成银线。
“等冰河开冻,等高粱抽穗,等孩子敢在大街上唱‘松花江上’,我们就回来。”
六人分成两队,影子被朝阳拉得老长,像六柄出鞘的剑,剑尖指向不同,却同归一个黎明。
背后,破庙“风”字匾终于掉落,砸进雪地,溅起一蓬白烟。
“穆桂英”
像给整个中国,点一盏不肯熄灭的长明灯。
1 全程未出现真实地名、人名,皆用化名或代称;
2 战斗过程均为“暗战”“智斗”
3 日方角色结局为“恶有恶报”流价值观;
4 中方角色以“护送血清”“营救同胞”为主线,突出“希望”与“重生”
5 朝阳、冰河、走马灯等意象导向“光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