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屹走了。京城慢慢恢复了平静。废墟被清理，新房子盖起来。街上又有了人声。云芷住在将军府里，额头的星印慢慢淡了，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她每天看看书，打理一下院子里的花草，教霜枝认几个字。沈砚青和顾知雪偶尔会来坐坐，说说朝里的事。日子很安静。
但她心里总悬着。姐姐最后那句话，像根刺。赵屹回去仙界，会不会有麻烦？
她等了一天又一天。霜枝有时候会偷偷看她，小声问：“郡主，将军什么时候回来？”
云芷摇摇头：“办完事就回来。”
她没等太久。
一个傍晚，天边刚擦黑，院子里那棵半枯的老槐树无风自动，叶子哗啦啦响。一道很淡的流光落在院子里，光芒散去，赵屹站在那里。还是那身普通的青布袍子，脸上有点疲惫，但眼睛很亮。
云芷正坐在廊下，手里的书掉在了地上。
霜枝尖叫一声，手里的水盆哐当砸了脚，她也顾不上疼，冲过去围着赵屹转圈：“将军！您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赵屹对她点点头，目光越过她，落在云芷身上。云芷站起来，没动，看着他。
“我回来了。”赵屹说。声音不高，和以前一样。
云芷走过去，上下打量他：“没事吧？”
“没事。”赵屹说，“事情查清楚了。”
两人进了书房，关上门。霜枝识趣地守在院子外面，不让别人靠近。
“云绯的事，是冤枉的。”赵屹坐下，直接说了重点，“仙界有个长老的儿子，叫玄玉。他嫉妒云绯的天赋，也对我与她曾有婚约心怀不满。设计陷害，让她沾染了污秽的魔气，百口莫辩，被迫堕魔。”
他说得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但云芷能感觉到他平静下面的冷意。
“怎么处置的？”云芷问。
“证据确凿。仙帝面前，他抵赖不了。削去仙骨，打入轮回畜生道，十世不得为人。”赵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爹，那个长老，教子不严，纵子行凶，贬去守万年寒窟了。
云芷沉默了一会儿。姐姐受了那么多苦，到头来，是因为这种可笑的嫉妒。她心里堵得慌。
“她清白了。”云芷低声说。
“嗯。”赵屹放下茶杯，“清白还给她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跟仙帝辞了巡天使的实缺，只留了个星君的虚名。以后不用天天点卯，也不用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仙界事务了。”
云芷抬头看他。
赵屹看着她，眼神很认真：“天上待了万把年，冷冰冰的规矩，没意思。不如人间。这里有烟火气。”
他没说“有你”，但云芷听懂了。她低下头，耳朵有点热。
第二天，皇帝听说赵屹回来了，赶紧宣他进宫。金銮殿上，皇帝要给他加封晋爵，赏赐金银田宅，还要让他入阁掌兵。
赵屹跪在下面，听完，磕了个头：“陛下厚爱，臣心领了。只是臣历经生死，身心俱疲，实在不堪重任。求陛下赐个闲散爵位，容臣在京城养老，已是天恩。”
皇帝愣了半天，看他态度坚决，只好答应。封了个“安乐公”的虚爵，享俸禄，无实权。赏赐的东西，赵屹只挑了几件实用的，其他都推了。
他在靖王府隔壁找了处安静的院子，不大，但很雅致。和云芷搬了进去。没要太多下人，就霜枝跟着，还有两个赵屹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亲兵看门护院。
日子真的安静下来了。
赵屹教云芷练剑。他握着她的手，一招一式地教，很有耐心。云芷学得慢，有时候剑会掉在地上，他也不急，捡起来递给她。云芷帮他调理身体，用草药泡茶，按摩穴位。他之前动用星盘损耗的元气，慢慢补回来一些。
沈砚青和顾知雪成了常客。四个人经常在院子里喝茶。沈砚青说户部又揪出几个贪官，顾知雪说宫里哪位太妃又养了只稀奇的猫。霜枝在一旁添茶倒水，有时候听他们说得有趣，忍不住插嘴，被云芷瞪一眼，又缩着脖子笑。
霜枝现在真是府里的大管家了。指挥两个老兵扫地浇花，安排一日三餐，井井有条。那两个老兵以前在战场上也是杀人不眨眼的主，现在被个小丫头指挥得团团转，有时候偷懒被她发现，她还叉着腰“教训”他们：“将军和郡主喜欢干净！你们俩又躲懒！快去把后院的落叶扫了！”老兵也不生气，嘿嘿笑着去干活。
有一天晚上，月亮很好。赵屹和云芷在院子里坐着。赵屹忽然说：“以前在天上，看星星就是星星。现在在人间看，好像不一样了。”
云芷问：“怎么不一样？”
赵屹想了想，说：“天上看的星星，是命数，是轨迹。人间看的星星，像灯。”
云芷笑了。她靠在他肩膀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很亮，很安静。
她想起姐姐，心里那根刺好像软了一点。姐姐的清白讨回来了。她和赵屹，也找到了想过的日子。
但她也知道，这世上没有真正的平静。仙界的案子了了，人间呢？朝廷呢？以后还会不会有麻烦？她不知道。她只是觉得，现在这样，很好。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夜风吹过来，有点凉。赵屹把她往怀里拢了拢。
院子外面，京城的灯火星星点点，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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