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谷内，万年玄冰的蓝光映照着死寂。
凛冽的寒风刮过冰面，卷起一丝血腥与灰烬的气息，玉雪儿站在原地，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那双曾经盛满天真和依赖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对真相的绝望探寻。
林风幻化成的玉散真人模样缓缓转过身，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如同审视一件死物。
他沉默了片刻，那毫无波澜的声音穿透寒风，清晰地响起：“你，是不是已经猜出来了？”
玉雪儿浑身一颤，仿佛被无形的冰锥刺穿，她下意识地想后退，却感觉双脚如同钉在冰面上。
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但她还是艰难地，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动作幅度小得像濒死的蝴蝶最后一次振翅。
她不敢说话，生怕任何一个音节都会引来灭顶之灾。
林风看着她这副模样，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
他并非特意来救她，只是恰好吞噬完袁罡等人，又在附近区域游弋，处理后续痕迹。
玉雪儿那绝望的传讯如同附骨之疽般在腰间震动，一声声爹爹穿透了寒冰谷的寂静，也莫名地刺中了他心中某个被魔性重重包裹的角落。
他想到了苏婉，想到了雪域国破时那些绝望的呼救，一丝近乎错觉的愧疚驱使着他，鬼使神差地瞬移而来。
此刻看着她惊惧的样子，那丝微弱的情绪也迅速被冰冷的现实淹没。
他不再言语，右手在腰间储物袋上随意一抹，属于孙锐师徒两个沉甸甸的储物袋被抛了出来，落在玉雪儿脚前的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玄女宫，已非你能待之地。”林风的声音依旧冰冷。
“拿着这些东西，离开吧，走得越远越好。”
玉雪儿茫然地看着脚边的储物袋，又抬头看向那张属于父亲、却属于另一个灵魂的脸。
她嘴唇翕动，喉咙干涩，最终一个带着哭腔，习惯性的称呼冲口而出：“谢谢谢爹爹”
话音未落，她自己先僵住了，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再次攫住了她。
她猛地低下头，泪水终于决堤，砸在冰冷的储物袋上，声音带着哭音和彻底的割裂感：“谢谢谢前辈。”
她弯腰，颤抖着手抓起那两个沾染着陈长老和孙锐气息的储物袋，仿佛抓着烫手的烙铁。
她不敢再看林风，转身就要踉跄着逃离这个吞噬了她父亲和所有认知的噩梦之地。
然而，就在她迈出第一步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勇气，或者说是一种绝望的执念，迫使她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她猛地转过身，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死死盯住林风，里面交织着极致的恐惧和一种近乎崩溃的求证欲。
“前辈。”她的声音尖锐得有些破音，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
“我我斗胆问您，我爹爹，是不是是不是您杀的？”
问出这句话仿佛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她身体晃了晃，脸色惨白如纸。
她怕，怕触怒眼前这个抬手灭杀结丹中期的魔头，怕得到一个让她彻底崩溃的答案。
林风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她问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他看着玉雪儿眼中那混杂着恐惧和一丝倔强的光芒，沉默了数息。
然后，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如同这万载寒冰本身给出的宣判。
“是。”
一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玉雪儿的心上，她眼前一黑，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几乎栽倒。
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这冷酷的确认，巨大的悲痛和仇恨瞬间淹没了恐惧，让她几乎窒息。
她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勉强稳住身形。
“为为什么？”她声音嘶哑，带着泣血般的质问。
“他只是个外门长老，他做了什么要您”
“没有为什么。”林风打断了她，语气中没有解释，没有怜悯，只有陈述事实的漠然。
“我需要他的身份，仅此而已。”
玉雪儿眼中的悲愤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但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任何质问和控诉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苍白无力。
她深吸了一口刺骨的寒气，仿佛要将所有的恨意和泪水都冻结在心底。
“好，我明白了”她的声音变得异常冰冷，带着一种心如死灰的平静。
“前辈，能否让我看看您的真面目？”她抬起头，眼神不再躲闪，直直地看向林风：“让我知道，我的仇人，是谁。”
林风看着这个突然变得异常冷静的少女，眼中终于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异色，这要求有些出乎意料。
沉默片刻，他并未拒绝。
他心念微动，笼罩在脸上的幻容佩效果如同水波般褪去，那张属于玉散真人的枯槁槁面容迅速变化。
扭曲几息之后，一张清秀却眼神如同深渊般冰冷，带着少年感的陌生面孔出现在玉雪儿眼前。
玉雪儿死死地盯着这张脸，仿佛要将每一个细节都刻入骨髓，刻入灵魂深处。
她没有说话，只是那眼神，已胜过千言万语，那是将仇恨化作永恒烙印的眼神。
“我记住了。”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如同从极地冰层下挤出来，带着彻骨的寒意和决绝。“这张脸，这个气息，我玉雪儿，此生不忘。”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林风一眼，那眼神复杂到极致，有恨，有痛，有无法磨灭的悲伤。
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命运无常的绝望领悟。
“总有一日”她没有说完，但未尽之意在寒风中清晰可辨。
说完，她猛地转身没有再回头，身影踉跄却异常坚定地朝着冰谷外奔去，很快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林风站在原地，看着玉雪儿消失的方向，心中波澜微起，不过并没有多想，随即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他心念一动，幻容佩再次生效，清秀少年的面容如水波般扭曲，迅速恢复成玉散真人那副冰冷枯槁槁的模样。
此地不宜久留，需尽快返回寒玉峰外门，消化所得，并思考下一步如何在玄女宫更深处寻觅猎物。
就在他刚欲催动遁光，准备离开寒玉谷的刹那，轰的一声。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如同九天倾覆，四海倒灌，毫无征兆地轰然降临。
这威压之强，远超林风之前遭遇过的任何结丹修士，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如同万载玄冰，空间仿佛都被冻结禁锢。
林风浑身剧震，刚刚凝聚起的魔元瞬间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压得溃散。
他感觉自己像被一只无形，覆盖苍穹的巨掌狠狠攥住，全身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别说调动魔元施展遁术，就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五脏六腑仿佛要被挤压成齑齑粉。
“噗！”一口逆血不受控制地从林风口中喷出，在寒冷的空气中瞬间冻结成凄厉的血色冰晶。
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金纸，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元婴，绝对是元婴的存在，而且是元婴中期以上的恐怖存在。
这威压林风脑海中瞬间闪过玉散真人记忆中的几个面孔，结合这股浩瀚如渊，带着冰冷水元之力的气息。
沧澜峰！莫不是沧澜峰峰主沧溟上人的气息？
不对，稍弱一些，或是沧澜峰的大长老袁罡的师尊？沧澜峰除峰主之外的另一位元婴中期巨头——月璃仙子？
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袁罡临死前的传讯
林风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死亡的阴影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比在古神之地面对拓森时更加真切。
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结丹后期巅峰的修为，仙宝的底蕴，此刻都显得如此渺小可笑。
他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更别说反抗或逃离。
冰谷上方的虚空，如同水波般荡漾开，一道曼妙的身影缓缓浮现，她身着深蓝如海水的华丽宫装，面容绝美却冷若冰霜。
双眸之中仿佛蕴含着能冻结神魂的万载寒潭，她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瞬间穿透层层空间，落在了下方被压得几乎无法动弹的林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