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
两个圣人难得地又坐在了一起。
而他们议论的话题自然离不开镇远侯徐远。
乾元帝似笑非笑地说道:“父皇,您说荣国府荣庆堂大白天,晴空朗朗之下,遭雷劈一事,真的跟镇远侯有关吗?”
“眼下满京城都在传,说是荣国府那位老太太不知做了什么孽事,导致老天爷看不过眼,降下雷霆予以警告。”
“这事儿,咱们皇室要不要出个面?”
瞧你那嘚瑟样,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高兴什么。
太上皇斜瞟了眼皇帝,淡淡地回道:“格局,朕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怎么就记不住呢?”
“你是大景朝的皇帝,是至尊,必须得要有格局。”
“你说你,闲着没事干还是怎么滴,非得跟荣国府卯上?”
“难不成你还记恨他们当初在你登基后,没有向你投诚之事?”
“皇帝啊,勋贵与皇室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没有大景,没有皇室当靠山,那些勋贵还能享受如今的待遇吗?”
“所以,谁都有可能会背叛大景,勋贵们背叛的可能性是最低的。”
“而皇室,或者说皇帝你,要想掌控大景天下,就离不开勋贵们的支持。”
“大景也同样需要这些勋贵,有他们的存在,大景才会更加牢固。”
“大景能有今天,边疆能够稳固,都是靠那帮勋贵带人拿命换来的。”
“对他们多一点包容,多一点谅解,不要看不顺眼就想干掉。”
“虽然说如今文贵武贱,但对皇帝来说,二者缺一不可,也不是必须得把某一个压死,彻底不能用。”
“而是要让他们形成一种平衡,谁弱了你就得帮谁,不然到头来你会成为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见乾元帝脸上并没有任何异样,太上皇心知对方并没有认可他的话。
可,他又能如何?
毕竟如今,乃至于将来,大景的天下始终是要皇帝来掌控。
如今自己偶有插手,也是替他查漏补缺,免得他脾气上来,无人能控制住,乱了朝政,坏了自家的江山。
“罢了,知道你不爱听朕唠叼,朕也不想浪费口水跟你多说什么。”
“荣国府被雷劈一事,甭管是否与镇远侯有关,你让人去传个口谕,让他们好生反省。”
“此事毕竟影响极大,皇室的确要给朝廷百官和百姓一个交待。”
“就先口头谴责吧。”
乾元帝心中冷笑,心说光谴责有什么用?
除了让荣国府担惊受怕之外,还有什么损失吗?
又或者对朝廷有什么贡献吗?
然而,这事儿还真不能上纲上线,否则哪天皇宫的建筑被雷劈了,是不是自己也得检讨认罪?
这个先例不能开啊。
历史上就有类似的例子,多留一手也是好的。
再说了,太上皇的面子总得要给,就顺他的意吧。
“父皇,儿臣近来查了下国库的现状,十分惊心啊。”
“虽说镇远侯从大同那边弄来了一大笔丰厚的收入到国库。”
“可是朝廷艰难,四处都要用钱。”
“象是南边发大水,需要赈济灾民,修通河道,这些都要银子。”
“九边重镇,除了大同,也要加强武备,下发军饷。”
“朝廷百官需要发放俸禄等等,刚收上来的银子,眼看着就要被他们瓜分干净。”
“儿臣也很头疼,哪个地方都要用银子,哪个地方都不能忽视。”
太上皇有点烦了,直接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说吧,跟朕还拐弯抹角的,有用吗?”
乾元帝讪讪地说道:“父皇,儿臣查阅了下国库的记录,发现朝中文武百官都曾有从国库借银,数量高达上千万两银子。”
“要是这笔银子能收回来,朝廷明年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太上皇面色有些沉重,说道:“当年开国那会儿,文武百官都很艰难,还是当时的太祖允诺让他们暂时从国库借笔银子暂度难关。”
“现在你想把银子收回来,你就没想过,有些家族连爵位都没了,拿什么还?”
乾元帝说道:“父皇,儿臣也不是非要所有人必须得一次还清国库欠银不可。”
“实在有困难的,可以具体情况,具体商量嘛。”
“但毕竟是国朝困难的时候,朝廷帮了他们,如今他们条件好了,总不能还欠钱不还嘛。”
“连民间都有俗语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那些勋贵们吃的满肚肥肠,家里金银成山,难道他们真穷吗?”
“朕不这么看,朕是觉得他们就是故意的,就是想要在大景朝廷身上吸血。”
“父皇,儿臣也是没办法,不得不出此下策。”
“还请父皇明察。”
得,话都说到这里了,他要是真不允许,怕是等自己走了后,皇帝会反噬的更厉害呢。
也罢,就当是敲打一下那些个不听话的家伙吧。
免得他们不把皇帝,不把皇室放在眼中。
“哼,你自己看着办吧。”
“朕老了,还能帮你支撑多久?”
“说到底你才是皇帝,你下定了决心就行。”
“以后大景会如何,全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皇帝啊,做任何事情,千万别急,一急就容易出事。”
“罢了,朕累了,你自己去吧。”
乾元帝得到太上皇的允诺,心中万分高兴。
“是,父皇,儿臣告退。”
乾元帝高高兴兴回了乾清宫,刚想召集心腹大臣来商议国库欠银一事,便听闻镇远侯进宫了。
嘛意思,来宫里跟朕告状?
荣国府那边不是已经受到天谴了么,用得着斤斤计较吗?
他差点忘了,之前在大明宫时,太上皇也是这么说他的。
只能说,人呐,都是往对自己有利的地方考虑。
“可有听闻镇远侯进宫何事?”
“回圣上的话,听说镇远侯是特意来找夏公公的。”
“夏公公接到传讯,已经去宫门口接见镇远侯了。”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等夏守忠那个狗奴才回来再说。
不多久的功夫,夏守忠回来了。
“圣上。”
“恩,回来啦。”
“是,圣上,镇远侯进宫,来寻奴才,是为了让奴才帮他调查一下皇商薛家之事。”
乾元帝听闻此事,想起手下探子送来的消息,心中一动。
“哦,那镇远侯可有说,他查薛家是为何?”
夏守忠心说,您不是明知故问吗?
昨儿个晚上才给您的消息,这就给忘了不成?
不过,他知道,上位者都是这样的,不会明说。
“回圣上的话,镇远侯坦诚布公地说。”
“他是看在未来镇远侯府夫人的面上,看看薛家值不值得帮。”
“如果薛家并没有触犯国法,坏了朝廷的律法,他想拉薛家一把,也顺便给侯府添点财路。”
“另外,镇远侯听说百官和勋贵们都有收下面人的孝敬一事,侯爷说他不能不合群,想向圣上请示一下,能不能也跟着收?”
乾元帝听了此话,差点当场把喝下去的茶水给喷出来。
特娘的,真是活久见啊!
他当皇帝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下面的人问他,可否受贿?
这,让他怎么回答?
人家镇远侯都说了,百官跟勋贵们都这么干,他不能不合群。
你不让镇远侯收下面人的孝敬,万一镇远侯说没法养活府里的人,怎么办?
难不成还得他这个皇帝给镇远侯发银子不成?
开啥玩笑,他这个皇帝还嫌内帑里的银子不够用呢!
谁又会嫌银子烫手?
还眼巴巴把兜里的钱往外扔?
为难,真是太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