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兰在副官的服侍中,穿上了这场战争前早已备好的军礼服。
这是一身以藏蓝色为基调的制式军装,为凸显立领,底部特意缝制了密密麻麻的金色条纹。肩章配备着大将军衔,左胸口带挂着勋表,一身金色纽扣从右胸斜向左腹。
副官戴着白色手套,站在埃兰身前忙碌,在扣紧最后一枚金色纽扣后,他端来大盖帽为埃兰戴好。
埃兰看着镜中的自己,比较昨日更加苍老了几分。他张开嘴吐出一个音节,沙哑的声音令他愣住,他用力清了清嗓子,再开口,声音清脆许多,道“这身礼服,原本是接见对方投降时穿的。可没想到,最终却是我们不敢继续打了!”
身为一名纵横战场多年的将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继续打下去还有没有意义。
但很幸运,战争令对方清楚谁是真正的庇护者。
可战争失败后,以何塞为首的政客以及精英人物,很有可能会因为利益与美国人有牵扯。一旦巴拿马跟美国暧昧不清,那么共和国想尝到巴拿马铁路的美味蛋糕那就是不可能的。
所以,投降,顺带着杀掉巴拿马城内与共和国利益相违背的群体,在埃兰看来很有必要!
听到埃兰的感慨,副官郑重安慰道“先生,我们这只是一时的成败,说明不了什么!今日的屈辱,我们明日注定能洗刷掉!”
埃兰平淡的扫视了他一眼,嗤笑道“别说这种屁话了,我现在放弃投降,你和那些军团领袖愿意吗?”
副官脸上的笑容僵硬,暗骂自己不该多嘴。
好在埃兰清楚收回投降的想法不现实,对准他,那场爆炸给这群士兵心中留下的阴影太大。
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只要是见识过那场爆炸的士兵,有一个算一个,跟美国人打仗的时候绝对不可能生起斗志。
“共和国连几艘战舰都凑不出来,海上战争打不过,而陆地战争是我们亲眼瞧见的。败了就是败了,而且这场失败注定无法洗刷。”埃兰携带好配枪,迈步走出房间。
房间外,四个军团长早已准备好。他们的皮靴擦得锃光瓦亮,脸上没有失败的愁容,只有苟且偷生的侥幸,他们看到埃兰身影,立定站好敬礼,声音整齐洪亮。
埃兰颔首,但心中苦闷,瞧瞧自己的麾下,战争前有多狂妄,战争后就有多怂。他平静开口“我们的失败已成现实,投降是唯一选择。可无论如何,我们要确保共和国的利益。
只要保住了共和国的利益,我们战败的事情在国内也会轻松揭过。所以,你们的利益与国家相关联,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我们所有人是一体的。”
望着正色看向他的军官们,埃兰声音冷冽“巴拿马铁路是我们必须要争取的,绝对不能拱手让给美国佬。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金钱、女人、土地还是贸易关税我们都可以答应!
但如果美国佬想将手伸进巴拿马铁路的利润里,我们即便再次拿出勇气战争,也不能让对方得逞!
明白吗!!!”
“明白!”副官与其他四名军官振声高喊。
“出发!”埃兰一马当先,率先走出楼房。他走上大街,乘上马车,街道两侧站满了围观的市民。
有人大声呼喊“埃兰将军,您这一次能为我们带来和平吗?”
埃兰撩开帘子看向街外,石板路上一大摊黑色的血污万分醒目。这是何塞和巴拿马的政治、精英团体被民众分尸留下的场面。
他为了展现自己的政治正确,也为了讨好美国佬,将巴拿马之所以会出现战争的根本罪责丢到了何塞身上。这也是事实,毕竟巴拿马军队外出侵略人尽皆知。拿到民愿,摆平战争,共和国能以功臣的名义顺利接受这个城市。
索性,埃兰站起身,站到马车上露出身形,卫士立刻警惕起来,一些何塞余党可没有全部清除,指不定会躲在哪个角落打冷枪。
埃兰拿出自己最正义的表情,手臂用力挥舞,以此表达自己话语的有力态度,他发出高亢的声音道“先生们,女士们,我知道你们每个人都在担忧美国佬会不会继续战争。
那么,现在由我告诉各位,我不清楚这一点,正如我不清楚为什么巴拿马地峡省高官何塞会招惹上一个如此强大的敌人,为什么要发动巴拿马军队侵略其他的国家!
但是,我会尽全力搞定何塞留下来的烂摊子,让战争远离新格拉纳达共和国的民众,哪怕付出共和国的一切。因为你们是国家的一份子,我们有无限的理由保护你们的生命、财产安全!
而且我还要向你们保证,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国家都会保住巴拿马铁路,因为这是你们生存的源头,我以战争部长的身份向你们保证!”
他成功的发言令民众热泪盈眶,他们纷纷喊出埃兰将军的全名,发自肺腑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埃兰功成身退,缩回到车厢内部,他听着民众的欢呼声,满足的闭上双眼。
在民众的欢呼声中,马车慢慢走出城池,埃兰的心情快速恢复平静,他开始在内心总结自己的优势,思索他或共和国有哪些能够威胁到加州的军队的地方。
在思索中,马车在加州军队营地外围被拦停,埃兰被要求下车。他遵从对方的要求,老老实实平举双手,任由对方搜身,在他身后的马车里,其余几名随行军官也老老实实的被缴枪。
当确定这些投降人员随身再也不会有任何尖锐物品之后,士兵退让开通道,侧侧头,漠然的示意这六个人走进去。
在指引中,埃兰等人走进刚刚搭建起的帐篷,迈步进去却发现没有任何人,埃兰正想询问,却被指引的士兵要求坐在一侧等待。
这是羞辱,可包括埃兰在内的所有军官都无所谓。只要能摆平战争,拿到巴拿马铁路,任何羞辱都是值得的。
根据最后统计,上场战争牺牲19人,重伤128,轻伤316。
牺牲的士兵多为面部中弹,重伤的士兵是巴拿马军队前膛炮射出的实弹经过多次撞击地面砸进了战壕内部。
有些士兵的藏匿并不全面,被实弹砸碎了脚掌和手臂。
至于轻伤的,则是手臂中弹,对生命没有任何威胁。
斯文起身,从一名伤兵手中拿过何塞的头颅。头颅被炮制的很好,栩栩如生,脖颈处的伤口被某种草叶糊住,干巴巴的也不流血。
抛了抛手中沉甸甸的头颅,斯文将其丢给本杰明,叮嘱道“带回去,我要将它放在烈士陵园里,让牺牲的士兵有个戏耍的玩具。”
本杰明接过,交给身旁教导员。
“我交代你的事情务必要完成,这不会涉及到巴拿马的底线,所以这对巴拿马来说不是不可接受的条件。
拿出你作为高级知识分子的能力,让我看看你的话术。这边的事情提早完成,你也能尽快拿着德莱塞击针枪、炮去打下你的领地,清楚吗?”沃克的衣领,抚平对方衣装上的褶皱。
“我会跟在你身后充当你的助手,不要看我,这会暴露你的怯弱。在谈判中,你才是老大,展现你发号施令的气魄,你是尼加拉瓜总统,这是美国总统承认的事实,而对方只不过是一个战争部长,准备好了吗?”
“已经没问题了先生!”
埃兰眼见来人,急忙起身绕过桌面,远远便伸出手自我介绍,道“很高兴能以这种和平的方式见面。”
埃兰不动声色,解释道“是的,每个人都会犯错,但上帝会给每个人改正错误的机会。所以,我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换句话说,我清楚我不应该为何塞的错误买单,于是我愿意付出诚意,结束一切的纷争!”
“没问题!”克坐到自己的位置,表情傲慢无礼“巴拿马跟新格拉纳达共和国无论是在陆地上还是在海洋上都有着一层难以逾越的阻隔。
实话实说,对你们来说,巴拿马是一块飞地。算上你需要支付的战争赔偿,我愿意再花一些资金,从贵方手中买到这块地盘。
我只有这一个要求。”他转身,在身后坐着的斯文手中接过文件递过去“签下你的名字,完成合法交接,我们之间的任何矛盾都会消失。明确解释一点,这不仅仅是对我尼加拉瓜侵略的补偿,更是对我们战争胜利后你应付的赔偿。”
埃兰暗戳戳的深呼吸,对方这个要求是他无法接受的。他立刻改变话题,试图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注意力放在跟着威廉·沃克进门的几个军官身上,他好奇询问“请问谁是上场战争的总指挥?能认识一下吗?”
低头记录文字的斯文微微挑眉,他脚下轻轻踢了踢威廉坐下的凳子,这个小个子立刻精明的拍响桌案。
“失败者没有资格面见我的人!”
“不不不,我清楚您的大名,您在南加利福尼亚的作为我非常清楚。”埃兰依旧试图占据主动权,即便他是投降者,先试探,如果掌握主动权,血赚。如果失败,那就干脆认错。毕竟,利益是需要争取的。
他表情写满探究,像是一个好奇的路人“听说您来自南方,所以,这次的军官是南方将领吗?我想认识一下,总之,这不是雇佣兵能够干出的事情,让我见见这位把我打得狼狈、恐惧的指挥家吧!”
如果美国的雇佣兵能扛着世界上最先进的步枪到处跑的话,还能掏出那般可怕的炸药,其他国家干脆朝贡算了。
有斯文坐在身后提点,再加上自己的经验,他轻易洞悉出了埃兰的目的。
我没看出你想创造和平的意图,只看见舔着脸试图夺走赢家话语权的败狗。那么,我认为这次的会晤可以结束了!”
可是没人告诉他,这个小个子在谈判时真的很有经验。
“我向你道歉,这是我的不敬。”埃兰立刻道歉,他完美掌握了政客不要脸皮的手段。
“那么话题回到当初,巴拿马全境,签字,或者不签字。”克指着桌面上的文件。
“不可能!”埃兰明确拒绝“你不可能从我手中拿到巴拿马全境,这会令我成为新格拉纳达共和国的罪人!”
“那就继续战争好了,我奉陪。”克发出平静威胁。
埃兰单手抓住桌案边缘,另一只手伸出食指,重重的点在桌案上,伴随着重重的点击声,他同样发出威胁“再怎么说这里是新格拉纳达共和国的国土,巴拿马跟共和国接壤,如果被你掌握了全境,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们要威胁我的整个国家?
我不可能将巴拿马全境交到你的手里,这是做梦!”
巴拿马以东濒临新格拉纳达共和国,而巴拿马铁路是国家的钱袋子!如果贵方执意要这么做,没有任何谈判的余地,我代表新格拉纳达共和国应下贵方的战争要求。
当然,你们可以直接将我留在这里。但没关系,共和国比我更懂战争的将军多的是!我们会派遣源源不断地军队来,即便你们拿下了这块土地,我们也保证不会让你们舒服!”
对于巴拿马来说,铁路及铁路以东是重中之重,尤其是铁路,至于铁路以西,无所谓,巴拿马没有能力在现如今进行开发、移民。
忽地露出笑容,轻快的笑声打破了谈判的僵局,威廉·沃克选择退让,埋怨道“先生,没必要这么严肃嘛,这只是谈判中的交锋,您没必要如此决绝。
那么,你愿意放弃巴拿马哪块地呢?你知道的,你不可能一块地都不给我!你说你了解我,必定清楚我是个信仰什么样的人,我要重启奴隶制度,明白吗?”
埃兰回头从副官手中接过地图,这是一幅更加详细的地图,上面记录了各种小径以及人类探明的区域。
他指着科隆-巴拿马的铁路沿线,道“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铁路及铁路以东的巴拿马不可能割让给你。至于铁路以西,如果你愿意开发,那就拿走!”
“你来说!”埃兰不愿意主动开口。
但是,铁路已经赚到的收益要全部给我!”他再次回头,在斯文手中接过一份表格递给埃兰“这是我们大概计算过的,你们喜欢收取黄金来销售铁路票,这大概价值百万美金!作出你的回答!”
埃兰深呼吸道“太多,减少一些!”
“那你又得在其他地方补偿!”
“可以!50万美金怎么样?这是巴拿马的财政收入,你不可能令新格拉纳达共和国将吃进去的吐出来。”
“可以!”埃兰答应的很痛快,这是蛮荒之地。
“你需要向国际声明,巴拿马地峡省威胁了尼加拉瓜总统的权威,威廉·沃克的反击是出于正确、合法的反击。
同时,你需要向整个拉丁美洲明确一点,那就是尼加拉瓜总统威廉·沃克是得到美国承认的,所以,新格拉纳达共和国同样认为威廉·沃克的身份合法、权威!”
埃兰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果断应下“可以,如果你愿意,一个星期后,整个拉丁美洲都会知道新格拉纳达共和国的态度!”
斯文称是,快步离开,十多分钟后,他带着新的合约归来。
“检查一下,签上你的名字。”
埃兰仔细检查,甚至交给副官去看,一个多小时后,他确定合约中没有陷阱,签下自己的名字,拿出印章,赋予了这份合约的合法行为。
“拉丁人吃不惯你们的食物。”埃兰起身,再次跟对方握手,然后快速离开。
谈判在焦灼中胜利完成,保住了铁路,那么他的上场战争就不算失败。
走出营地,从对方士兵手中拿回手枪,埃兰终于松了一口气。
埃兰瞧瞧他“我看得出来,真正能做主的在他身后的几名军官里。”
副官同样卸下了心中的心事,嗤笑道“威廉·沃克永远是中南美洲的笑料,一个被墨西哥按住头的小个子而已,他跟身后几名军官身上的气质都不一样。”
“推到台前的傀儡人物。”埃兰点评。沃克身后的那名年轻人。,可身上的气场依旧比威廉·沃克这个小个子强上万倍。
所以,威廉身后站着一个庞然大物,结束战争是最明智的做法!
“走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巴拿马市民,我为他们争取来了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