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阴云翻滚，空气中弥漫水汽，时至十一月，旧金山再次进入雨季。
蒸汽明轮绕过金门海峡，在南区的码头停靠。
伙计们将缆绳丢给码头上的工人，热情地向众人欢呼，码头上的人诧异凑过来，认了好久才从这些人邋遢的模样中看出他们原本的模样，诧异道“你们干什么去了？我们得有好几个月不见你们了！”
船长瑞欧神气地站在码头上，傲然道“我们合伙在外面弄来了一批好东西，包发财的！”
南湾码头管事凑过来往船舱中看，道“什么货包发财？鸭片？”
船长瞪他一眼骂道“你能盼我点好吗？”说着，他冲留在船上的伙计喊道“快让他们出来，一会亚当斯先生该来了！”
伙计应一声，将避雨藏进船舱下的黑人们重新叫上甲板。他们站到甲板上，立刻被哗然出声的码头工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往船舱中钻。但身旁为他们开门的加州人却连连表示没关系。
“瑞欧，你疯了？不知道咱们加州禁奴？”码头管事皱眉呵斥道。
莱恩撑伞站在弗兰克身边，赞叹道“看来这位码头管事误会了船长的作风，他估计是以为船长将黑人运来旧金山贩卖的。”
弗兰克微微颔首，欣然的看着这种场面。
船长双臂抱胸，浑不在意道“我当然知道加州禁奴，我又没奴役他们，你着什么急？”
“那你把黑人带来旧金山干什么？”码头管事神情不解，看着这群黑人陆续下船。
这时，在周围巡逻的四名警员快速靠近，他们看到人群聚集，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急匆匆赶来。刚靠近，便看到了三十多名黑人站在码头边缘淋雨。
为首的警长皱眉问道“哪里来的黑人？”
船长立刻露出笑容，凑过去笑道“我在外面捡来的！”
听到这话，众人齐齐愣住，警长没好气的看着船长道“你什么都往家里带是吧？不知道加州废奴吗？你带他们回来干什么？”
“你忘了，boss在旧金山时报上说过，外来黑奴任何的逗留都将被强制驱逐回黑奴原本的生存地，也就是非洲。但回到非洲的路费需要黑奴自己承担，那就是进入农场打工，等赚到钱，就会被强制送回非洲去。”
警长愣住，他好像洞悉了了不得的地方，下意识道“所以？”
船长眉飞色舞“他们都是外来黑奴，都需要遣返回非洲。但是他们没有路费，得自己赚钱，我已经帮他们联系好农场了，亚当斯先生稍后就来，他会将这些黑奴打包回农场！”
莱恩跟弗兰克脸上的笑容僵住，他们不敢置信的看向这位在堪萨斯前往旧金山路上对黑人嘘寒问暖的船长，对方在他们心中伟大模样轰然倒塌。
黑奴们站得远，没听清船长跟警长的对话，迎着白人们看过来的眼神，他们友好又谄媚的点头。
而码头上的工人们气的破口大骂，关系好的人已经凑过来给了船长一拳。他们气恼这种能钻法律漏洞的好事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净想着吃独食。
警长呆愣在原地，一时间没能回过神来。
“人呢？瑞欧，我要的人呢？”声音在外围远远传来，亚当斯骑着高头大马，头戴皮帽，脚踩皮靴，腰间挂着皮鞭，一副农场主标准打扮。
他跳下马，兴冲冲地钻进人群，一眼便看到了排排站的黑奴，兴奋的无以复加。
亚当斯欢呼一声，一把抱住船长，道“瑞欧，你真把这件事干成了！太棒了伙计，今晚你得去我家吃饭，我要热情款待你！”
说着，他松开手就要往黑奴的方向走“我得检查一下他们的牙口，看看他们的品相好不好，你们知道的，在这方面我很有经验！”
船长一把将他拽回来没好气道“你看个屁，我不是卖家，你也不是买家。我们之间不是买卖关系，是雇佣关系。你要雇佣这群黑人为你的农场干活，给他们发工资，你别害得我去吃牢饭！”
亚当斯悻悻停步，他从口袋中掏出钱袋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35人，原本36人的，有一个人中枪死了，皮特因此落泪。”船长回应。
皮特在一旁道“一个人最少值150美金，我能不落泪吗！”
他刚刚结婚不久，妻子是三个月前移民来的爱尔兰姑娘，很贤惠。成家立业后，皮特的观念有所改变，想要给妻子更好的生活，所以跟瑞恩等人连夜翻加州法律，试图钻漏洞，果然被他们找到了发财的途径。
亚当斯哈哈大笑，道“我按照每人160美金算可以吗？这样是5600美金，税款我来缴纳！”他在市政府买了一块地，用来种植棉花和胡桃木，棉花供应给纺织厂，胡桃木供应给军工厂当枪托。
“可以，按你说的办！”船长大手一挥果断同意。如果将黑奴卖给南方的奴隶主肯定更赚钱，但那样太危险，如小儿持金过闹市。而在加州，不存在奴隶买卖，只能以雇佣价格议价。
亚当斯撕下支票，道“这是5600美金，你拿好，人我就带走了！”
船长看了眼支票，冲身旁的九名伙计哈哈大笑，然后伸手跟亚当斯道“合作愉快！”
亚当斯跟他握手，又热情拥抱一下，道“如果你还能弄来，我全要！”
此话一出，一旁看热闹的码头工人站不住了，他们每天工作八小时，累死累活拿50美分，一个月才能赚到15美元！这十个人出去一趟赚了5600美金？这谁不眼馋？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竟然直接在现场商议“干不干？”
“干！”
“凑钱买枪，我们得换种活法了！”
“闭嘴！有持枪证吗你们就买枪？”警长终于回神，他没好气骂两句，然后看向船长，怒道“瑞欧，你钻法律空子！”
“我又没犯法，这合理合规！”船长将支票揣进兜。
亚当斯也在一旁笑，他冲警长道“先生，你得帮我开份证明，证明亚当斯农场来了35名自由身份的黑奴，呃黑人！”
“跟我回警局开证明！”警长回一句，然后恶狠狠的看向船长，骂道“瑞恩，你怎么这么坏啊，把猪骗进来杀！”
船长嘿嘿一笑，浑不在意“反正我们没犯法！”说着他就要走，可忽然顿住脚步，指着弗兰克几人道“伙计，他们从华盛顿来的，来找贝尔蒙特，你记得转告boss！”
警长立刻皱眉看向正吃惊于船长骚操作的弗兰克，点头应下，冲亚当斯道“我回去把证明办了找人送给你，你先回去吧。记住，别让他们乱跑，要给他们自由的时间。我们不是蓄奴州，你最起码要给他们最低的工作薪酬！”
亚当斯早有对策，他嘿嘿一笑，连连点头。黑奴到他手里，发什么样的工资他说了算。到时候对外直接跟众人说黑人每天吃的都是牛排，喝的都是朗姆酒，至于买食物的钱都是从他手里借的。
等个十年八年，这批人老了干不动了，直接附赠一张船票让他们滚回非洲老家去。
他大手一挥，雇佣的保镖直接持枪围住黑奴，吓得这群人脸色大变。他们习惯性的给黑奴套上绳索，押着这群惊慌的黑人向外走。
黑人们挣脱不开，被拖拽的途中看到了站在一旁看好戏的船长他们，顿时怒骂出声，词汇是堪萨斯地区的俚语，船长等人听不懂，只能认为对方是在表达感激。
警长目送亚当斯离开，迈步走向弗兰克等人，他要给对方做一个登记，并时刻监视这些人在旧金山活动的位置。
莱恩被气的身体发抖，身为自由主义战士，当初就是他持枪帮助船长等人解决奴隶主派来的追兵的，他本以为这群黑人会获得自由，但没想到，这群黑人刚出虎穴，再入狼窝！硬要算下来的话，他成了助纣为虐的人，这对他来说是奇耻大辱！
船长摘下帽子，笑吟吟的冲他们挥舞，随后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欢呼道“分钱去咯！”
石头山的油杉树下，三十名身穿绿色军装的士兵正抱枪扎堆凑在一块酣睡。微风裹挟着细雨，透过松针的缝隙滴落在这群人身上，依旧不能令他们从睡梦中清醒。
今天是最后一天军训日，这三个月，斯文·海因里希将能教的全教了。经过这三个月的军事训练，这些人也真正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士兵。最起码一眼望去，是一个兵样子。
这种夹克是服装公司的新品，是英国服装渠道给出的要求，希望能有一款可以防雨的外套，油蜡夹克应运而生。英国跟旧金山差不多，一到秋冬季节就下雨，甚至更极端，能从九月下到次年二月。
所以，油蜡夹克不单单适应英国气候，还能适应旧金山气候。
里安蠢蠢欲动，道“开始？”
斯文笑了笑道“开始吧。”
他眼珠子泛红，看清是里安后，无奈的紧了紧怀中枪械，压了压帽檐继续睡去。
里安噙着笑，小心翼翼地摸到了本杰明·福特的身边，这个激进派在刚开始的摸枪训练中每次都会丢枪，但随着越练越多，这个激进派也机警了很多，主要是被斯文练的长记性了。
他没去抓对方怀里的步枪，反而将目标放在了本杰明腰侧的枪袋上，轻轻触摸，正要拨开枪袋卡口，稍微的动静就将本杰明搞醒了。
对方警惕的看里安一眼，捂住枪袋，绷紧的神经立刻松懈。他没继续睡，而是盯着里安，看他去摸下一个人。里安好笑的来到下一个目标身旁，还没伸手就将对方惊醒，然后跟本杰明一样，看里安去摸下一个人。
这时，山下传来马蹄声，里安暗道可惜，便见所有人立刻醒来。
“集合！”斯文喊了一声，让里安整队，看向山脚下下马的警员问道“什么事？”
警员喊道“来了个华盛顿人，要找贝尔蒙特！”
斯文挥挥手“知道了！”贝尔蒙特临死前的确威胁过说：如果他长时间没有消息，一定会有人来调查、问责。很显然，调查、问责的人来了。
两人兴奋敬礼“是！”
“回去！”斯文招招手，带着众人往旧金山市区方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