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小心翼翼地将电动车推进楼道，生怕它发出一点声响。车筐里的糖炒栗子被装在一个温热的纸袋子里，散发着诱人的甜香，那股香气与秋夜的凉意交织在一起，悄悄地钻进了他的鼻腔。
楼道里一片漆黑，林川只能凭借着记忆和微弱的月光摸索着掏出钥匙。当他将钥匙插入锁孔时，金属碰撞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能在空气中激起涟漪。楼下张奶奶的收音机早就关闭了，对门小情侣的吵架声也停歇了下来，这个时间点的老小区，安静得连虫鸣都轻得像一声叹息。
林川轻轻推开门，然后按下了灯的开关。刹那间，满墙的时间线如同一幅绚丽的画卷一般，“唰”地展现在他眼前。红橙黄绿的马克笔箭头在白墙上交织成网，构成了一个错综复杂的时间迷宫。而在这张网的正中央，是今天下午直播的截图，标题“代驾小哥的反击”被加粗描了三遍，显得格外醒目。
林川缓缓地把西装搭在椅背上，然后伸出手指，轻轻划过“苏氏股价异常波动”那个红圈。他的指甲盖不小心蹭掉了一点褪色的墨迹，那是他三个月前第一次发现宋雨桐在代驾软件上连续三天指定他接单时画下的标记。
“赵景天说我没资格？”他扯过桌上的记号笔，笔尖重重戳在“恒远资本并购案”的位置，蓝墨水在纸上晕开个小团，“行啊，那就把成绩单甩他脸上。”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苏晚晴发来的消息：“老管家说青梅酒要配糖炒栗子才甜。”林川盯着屏幕笑了笑，拇指悬在“马上到”三个字上没按下去——他得先把今晚的事做完。
拨通小王电话时，墙上的挂钟刚敲过十点。
“王导，睡了没？”他靠在椅背上，目光扫过抽屉里的牛皮纸袋，“帮我做个视频，标题就叫《一个电动车骑士的kpi》。”
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小王显然刚从被窝里爬起来：“林哥你可算开窍了！要啥内容？数据对比？打脸名场面？”
“不用花里胡哨。”林川抽出抽屉里的手写本，纸页边缘卷着毛边，是他跑代驾时记客户需求的本子，“第一单，星辰地产虚假估值案，苏氏止损4800万的会议记录；第二单，那个要跳楼的客户，我当时说的冷笑话录音；第三单……”他顿了顿，指尖划过本子上“宋家洗钱”四个字，“混进会议室的现场录像。”
小王倒抽口凉气：“哇塞，你这是藏了个资料库啊！我现在就去剪！要几点上线？”
“明早九点。”林川看了眼时间线最顶端的“第126天”空白处，“赶在董事会前。”
挂了电话，他起身把电动车充电器插头按紧——绿莹莹的光映在时间线上，像颗小卫星悬在“恒远资本”旁边。
抽屉最里层的戒指盒硌着他的手背，他没掏出来，只是轻轻拍了拍——有些事，得等成绩单先送出去。
次日清晨，苏氏大厦对面的天桥上，林川把磨旧的牛仔外套换成了苏晚晴送的深灰西装，领口还歪歪扭扭别着枚银色领针——是昨晚他翻箱倒柜找出来的，说是“述职要正式点”。
“各位，这是我的2023年度述职报告。”他对着镜头翻开手写本，风掀起纸页，露出里面夹着的便签纸，“第一单，星辰地产。”
身后大屏“唰”地亮起，是苏氏法务部的估值修正报告，4800万的红色止损金额刺得人眼睛发疼。
弹幕瞬间炸了：“哇，这是真的！我爸当时就在星辰董事会！”
“第二单，六月十七号凌晨三点。”林川指节敲了敲本子，“客户在二十八楼天台说‘活着没意思’，我跟他说——‘您这楼太高，摔下去代驾费我可赔不起，要不先下来，我请您吃煎饼果子？’”
大屏切换成监控录像，穿西装的男人先是愣了愣，接着笑出了声，最后跟着林川下了楼。
弹幕里有人刷：“这比心灵鸡汤管用多了！”
“第三单。”林川的声音沉了些，“九月五号，宋家会议室。”
画面里，他穿着外卖服端着奶茶推门，镜头扫过会议桌，“宋总，这单洗钱的手续费是不是该涨涨了？”的对话声清晰传来。
弹幕突然安静了两秒，紧接着被“哇，实锤了！”“宋家完了”刷成一片。
与此同时，赵氏集团顶楼办公室里，小陈捏着手机的指节发白。
视频的播放量如火箭般飙升，眨眼间便突破了千万大关，而财经论坛上的转发量更是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疯狂增长着。面对这惊人的数据，他的手有些微微颤抖，拨通了赵景天的电话，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发颤：“少爷，那视频……”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声脆响，像是玻璃杯被摔碎的声音，紧接着是赵景天的怒吼：“买水军！给我使劲冲！就说这是造假，是 p 图狗弄出来的！”
小陈连忙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后，迅速在工作群里发了一条指令。然而，就在他刚刚按下发送键的瞬间，小王的私信弹了出来。他点开一看，发现是一个压缩包，后缀名竟然是“原始文件”。
小陈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击了下载。解压后，文件夹里的内容让他瞠目结舌——盖着苏氏公章的扫描件、监控原片、录音源文件，一应俱全。
他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喉咙不自觉地上下滑动了一下，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方，久久没有按下。过了好一会儿，他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缓缓地将手指移到了“下载”键上，然后点击了下去。
两个小时后，财经论坛上出现了一条新帖，标题赫然写着：“独立审计师验证：所有数据真实，逻辑闭环。”帖子下面的跟帖里，有一位老股民留言道：“这小子干的活，比我那 ba 毕业三年的儿子实在多了。”
林川站在天桥上，周围车水马龙，喧嚣异常，但他的世界却异常安静，只有手机屏幕里不断刷新的评论在发出声响。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评论，突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个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刺眼，与他身上那件笔挺的西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风很大，吹起了他的西装下摆，露出了里面那件洗得发白的牛仔衬衫。这件衬衫对他来说意义非凡，那是他当喜剧演员时的演出服，见证了他曾经的辉煌与落魄。
“有人说我配不上苏总？”林川对着镜头眨了眨眼，然后用指尖轻轻敲了敲胸前的领针，仿佛在回应那些评论，“行——”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苏晚晴发来的消息。他打开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字：“董事会提前半小时，我让司机去接你。”
林川抬起头，望向远处的苏氏大厦。那座高耸入云的建筑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耀眼，而顶层的总裁办公室窗户则像一块发亮的琥珀，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他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揣回兜里，然后转身走向楼梯口。他的步伐坚定而有力，每一步都像是在向那些质疑他的人证明着什么。
楼道里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青梅酒香，那是苏晚晴最喜欢的味道。这股香味混着糖炒栗子的甜，在风里飘散开来，让人闻了不禁心生暖意。
当林川的西装下摆被风再次掀起时，他的喉结在晨光里滚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苏晚晴的消息，原本上扬的嘴角突然抿成一条线——该来的反击，总要带点真家伙。
“各位，有人说我配不上苏总？”他突然转身面向镜头，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划动，“行，我今天就送你们一份‘匹配证明’。”
天桥下的车流声突然变远了。
直播弹幕像被按了暂停键，三秒后炸开成片的“？？？”。
林川对着镜头晃了晃手机，房产登记系统的截图清晰映在大屏上：“赵景天名下七套豪宅，其中三套登记在未成年侄女名下——避税操作，挺骚。”他歪头笑了笑，指节敲了敲屏幕边缘，“但我查到，这些房的贷款担保人，是苏氏前财务总监——就是那个说‘林川不懂资本’的李董。”
空气里炸开抽气声。
天桥上围观的白领举着手机的手在抖，楼下卖煎饼的大叔把铲子砸在铁板上：“我就说李老头上周突然买了辆宾利！”弹幕瞬间被“李董是内鬼？”“赵景天玩阴的！”刷成紫色海洋。
林川望着大屏上跳动的数字，喉结动了动——这是他昨晚翻遍三个月代驾记录时，在李董醉酒后吐真言的录音里挖到的线头。
当时李董趴在他电动车后座嘟囔“那三套学区房，得找个没成年的挂名”，他偷偷按了录音键，现在终于派上用场。
“叮——”手机震动，是老唐的视频通话。
主持人的双下巴挤在屏幕里，眼睛亮得像灯泡：“林兄弟！我连夜重剪节目，把你这段加进去了！配文我都想好了——‘当一个代驾开始讲财报，一群总裁开始坐不住。’”他搓了搓手，屏幕里传来剪片软件的”滴滴“声，“朋友圈我刚发，你看——”
林川扫了眼弹出的朋友圈界面，老唐的配文下跟着一行小字：“这年头，讲段子的人比念ppt的更懂商业。”他低头笑了笑，手指在手机壳上敲出轻快的节奏——老唐这是要当舆论战的急先锋了。
同一时间，苏氏大厦28层总裁办公室。
苏晚晴摘下金丝眼镜，指腹轻轻摩挲手机屏幕。
林川的直播画面还停在“李董是担保人”那帧，她盯着他歪歪扭扭的领针看了三秒，突然点下转发键。
输入框里跳出一行字：“他的kpi，是我的安心。”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这是她第一次在社交平台公开表达情绪，连助理小周端进来的咖啡都忘了接。
“苏总？”小周捧着马克杯后退半步，看着自家老板耳尖泛起的淡粉，突然想起三个月前替她付代驾费时，她也是这样盯着手机屏幕发了十分钟呆。
夜色漫上来时，赵氏集团顶楼的落地灯还亮着。
小陈缩在工位里，后背浸着冷汗。
他刚翻完赵景天近半年的指令记录，最后一条“收购后裁员三千人”的批注刺得他眼睛生疼。
鼠标滚轮停在“优化冗余部门”的邮件草稿上，他想起上周在茶水间，保洁阿姨说儿子刚通过苏氏校招，脸上的笑比晨露还亮。
“叮——”手机弹出林川视频的新剪辑版，老唐的旁白正念着：“真正的商业智慧，从来不在红酒杯里，在电动车筐的糖炒栗子香里。”小陈喉结动了动，颤抖着举起手机对准电脑屏幕。
录到“裁员名单”那页时，他的拇指在录制键上顿了顿，突然想起林川在直播里说的那句“我送的不是房，是理”——理字落地时，他的手突然稳了。
匿名邮件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他删掉了所有聊天记录。
工位抽屉里躺着赵景天送的机械表，他盯着表盖里自己扭曲的脸，把表摘下来放在桌上——有些东西，该还回去了。
老小区楼下的烤肠摊飘着焦香。
林川跨在电动车上，咬着滋滋冒油的烤肠，手机屏幕亮着小王的消息：“老唐说下周想拍个系列——《底层智慧如何打败顶层算计》。”他吸了吸鼻子，糖炒栗子的甜混着烤肠的香钻进鼻腔，像极了昨晚苏晚晴发消息时，青梅酒在喉间滚过的味道。
“行，第一集讲讲怎么用泡面谈判法搞定亿元合同。”他指尖在屏幕上敲出最后一个字，突然听见电动车筐里的手机震动。
来电显示是黄律师，他挑了挑眉，把烤肠扔进塑料袋，按下接听键前突然笑出声——
“喂？”
夜风掀起他洗得发白的牛仔衬衫衣角，远处苏氏大厦的灯光次第亮起，像一串被点亮的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