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精心打造的“堡垒”已有一周,新家的每一个角落都逐渐沾染上生活的气息和奶香味。然而,对于初为人父、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的陆宇而言,他却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甜蜜的烦恼”之中。
他悲哀地发现,在这个家里,尤其是在照顾宝贝女儿陆念安这件事上,他彻底沦为了“边缘人物”,甚至可以说是“失业状态”。
原本以为,凭借在月子中心刻苦学习和实践掌握的抱娃、换尿布、拍嗝、冲奶粉等“核心技能”,他至少能在李姐的指导下,占据一席之地。可现实却给了他沉重一击。
四位老人——陆父、陆母、沈父、沈母,自从孙女回家后,便自动开启了“全天候无死角守护”模式。他们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排出了一个无缝衔接的“带娃值班表”。
清晨,通常是起得最早的陆母,会轻手轻脚地摸进主卧隔壁的婴儿房(虽然念安晚上跟父母睡,但白天会在婴儿房活动),趁着念安醒来,第一时间抱起来,嘴里念叨着“奶奶的乖宝醒啦”,然后熟练地检查尿布,哼着老掉牙却异常温柔的童谣。
上午,阳光最好的时候,沈母会接手。她会把念安抱到一楼客厅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让她进行“日光浴”(严格控制在医生建议的时间内),一边轻轻按摩着她的小胳膊小腿,一边用吴侬软语说着悄悄话,仿佛在进行一场只有祖孙俩懂的交流。
午饭后,是沈父和陆父的“竞技”时间。两位退休老同志,为了争夺抱孙女的优先权,常常会进行一些“友好”的竞争,比如比拼谁泡的奶粉温度更精准,谁拍的嗝更响亮。最后往往是以“石头剪刀布”或者“轮流抱十分钟”这种幼稚又温馨的方式解决。
而专业的月嫂李姐,更是如同定海神针般的存在。喂奶的时间、辅食的添加(虽然还早,但已开始研究)、洗澡抚触的流程、早期启蒙的引导……所有环节都被她安排得科学、精准、井井有条。有她在,四位老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切行动听指挥,形成了一个以李姐为核心、四位老人为辅助的、坚不可摧的“育儿联盟”。
于是,陆宇这个正牌爸爸,发现自己完全插不上手。
他下班回家,满怀期待地脱下外套,洗干净手,搓着手凑近婴儿床,刚露出一个“让爸爸抱抱”的笑容,就会被某位老人或李姐及时“拦截”。
“哎哟,小宇回来啦?累了吧?快去歇着,念安刚睡着,可别吵醒了。”
“爸爸身上有外面的细菌,先去换身家居服再来看宝宝。”
“这尿布我刚换的,不用看了。”
“奶粉李姐刚喂过,嗝也拍出来了……”
甚至有时候,他想在女儿醒着的时候,凑过去做个鬼脸逗逗她,都会被亲妈嫌弃:“你那样不行,表情太夸张,别吓着孩子!”
陆宇感觉自己一身的“武艺”毫无用武之地,那本记得密密麻麻的育儿笔记仿佛成了废纸。他像个徘徊在核心圈外的旁观者,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个软糯糯的小团子在不同的人怀里传来传去,听着她发出满足的咿呀声,自己却连抱一下都要经过“层层审批”,还常常被以各种理由驳回。
抗议!必须抗议!
晚餐桌上,陆宇清了清嗓子,试图夺回属于自己的“合法权益”。
“爸,妈,李姐,”他语气诚恳,“我知道你们疼爱念安,我也很感激。但是,我才是她爸爸,我也需要时间和她相处,建立感情。我之前学的那些……”
话没说完,就被陆母打断:“知道你是爸爸,没人跟你抢。这不是看你工作忙,辛苦嘛!带孩子累人的事儿我们多分担点。”
沈母也附和:“就是,你一个大男人,粗手粗脚的,这些细致活有我们和李姐呢。”
连沈父都插话:“是啊小宇,你现在重点是事业,家里有我们,你放心。”
李姐虽然没说话,但那微笑的表情分明写着“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
陆宇的抗议如同石沉大海,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他郁闷地看向坐在对面的沈清寒,投去求助的目光。
沈清寒将他的憋屈和渴望看在眼里,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她当然理解老人们和李姐是出于爱和好意,但也明白陆宇作为父亲,那种迫切想要参与、想要被需要的心情。看着他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总裁,在家里却因为抱不到女儿而像个受了委屈的大男孩,她不禁莞尔。
晚上,回到二楼的主卧。念安已经在他们大床旁的婴儿床里睡着了,呼吸均匀绵长。陆宇洗完澡出来,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忍不住又伸出手想去摸摸她的小脸,手伸到一半,想起白天的“遭遇”,又悻悻地缩了回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沈清寒放下手中的书,拍了拍身边的床铺,示意他坐下。
“还在郁闷呢?”她轻声问。
陆宇垮着脸,一把抱住妻子,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声音闷闷的:“媳妇儿,我感觉我被这个家孤立了。他们是不是觉得我照顾不好女儿?我学得很认真的……”
沈清寒抚摸着他的后背,像安抚一个大型犬科动物,柔声道:“怎么会?他们只是太爱念安了,而且习惯性地想为我们分担。你的努力和用心,我都看在眼里。”
她顿了顿,做出了一个决定:“这样吧,我跟李姐商量一下。从今晚开始,除了喂奶(亲喂时没办法),夜间照顾念安的事情,就由我们两个自己来。李姐白天已经很辛苦了,晚上需要好好休息。而且,这是我们的女儿,我们理应承担起主要的责任,尤其是你这位超级奶爸,技能可不能荒废了。”
陆宇猛地抬起头,眼睛瞬间亮了:“真的?你同意晚上我们自己带?”
“嗯。”沈清寒笑着点头,“不过,你可不能偷懒,闹钟响了必须起来。”
“保证完成任务!”陆宇立刻挺直腰板,脸上多云转晴,甚至带着一种即将“重掌大权”的兴奋。
于是,从第二天晚上开始,李姐得到了“夜间解放”,可以回到一楼的房间睡个整觉。而主卧里,新手爸妈的夜间“值班”正式启动。
深夜,当婴儿床里传来细微的哼唧声,陆宇总是第一个弹起来,动作迅速地开一盏昏暗的小夜灯。他先轻轻拍拍妻子,如果只是需要安抚,他就自己搞定;如果需要换尿布或者冲奶粉(作为母乳的补充),他便蹑手蹑脚却又动作流畅地操作起来。
昏暗的灯光下,他抱着女儿,看着她闭着眼睛用力吮吸奶瓶的样子,或者在她因为胀气不舒服时,耐心地抱着她轻轻踱步,哼唱着不成调的催眠曲……这些曾经被“剥夺”的权利,此刻显得如此珍贵。虽然睡眠被打断很辛苦,但看着怀里的小人儿在自己的安抚下重新安然入睡,那种满足感和成就感,是无法替代的。
白天,他依然要和老人们“斗智斗勇”才能争取到短暂的抱娃时间,但有了夜间这段独属于他们父女俩的亲密时光,陆宇的心态平和了许多。他知道,有些纽带,是在这些寂静的深夜,在一次次温柔的抚触和低语中,悄然建立并牢固起来的。
沈清寒看着丈夫在夜灯下忙碌却甘之如饴的身影,看着女儿在他怀里安然信赖的模样,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这个家,因为有了这个小生命,变得更加完整,也因为这份“爱的争夺”与“权利的平衡”,而充满了生动鲜活的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