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地面,夜色已深。
安德烈四人贪婪地呼吸着清冷的空气,仿佛要将迷宫里的压抑尽数吐出。
陈默静立片刻,感知到那几道监视的目光在他出现时骤然带上了凌厉的恶意,又在确认四人安然无恙后迅速敛去。
果然如此。他心下冷笑,不再理会。
他吩咐安德烈就近拾取柴火,决定就地露宿。无人敢有异议。
在亲身见识过那碾压般的实力后,他们毫不怀疑,即便有王室强者在侧,眼前这人也有能力在援手抵达前,轻易取走他们所有人的性命。
篝火很快燃起,驱散了些许寒意与黑暗。铁锅架上,面包粥咕嘟冒泡。
既然身份挑明,陈默也懒得再刻意苛待,粥煮得软乎,肉干也多放了些。
四人沉默地吃着,少了几分挣扎,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
待食物见底,陈默便示意他们自去休息,今夜由他守夜。
几人顺从地点头,蜷缩在篝火旁,试图在疲惫与惊惧中寻得片刻安宁。
返回天星城的路程依旧漫长,但在陈默刻意放缓的步调与诺拉持续施展的治疗术下,比起初入迷宫时的狼狈,四人总算恢复了几分体面。
抵达冒险者公会后,陈默递交了绘制完成的地图。他接过装着报酬的布袋,在手里随意掂了掂。
目光扫过身旁略显紧张的四人,陈默嘴角牵起一丝浅淡的笑意。他当众数出八十枚金币,给每人分了二十枚。
“队长,这……”安德烈率先开口,语气带着迟疑,“能通过迷宫全靠您,我们实在没脸拿……”
“既然一起走了这一趟,出了力,这便是你们应得的。”陈默语气隐隐带着鼓励与关照。
四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在陈默的注视下,脸上堆起有些僵硬的笑容,将那沉甸甸的金币收了起来。
这一幕落在公会大厅其他人眼中,倒像是一支配合默契的小队正在愉快地分享战利品。
甚至有人低声议论,觉得关于“彼岸花”的某些恐怖传闻或许言过其实,这位银级冒险者看起来颇为照顾新人。
得了钱,自然要补充物资。
整个下午,陈默领着他们在城内穿梭,购置干粮、基础魔药,修理磨损的护甲与武器,俨然一位尽职尽责的队长做派。
夜幕降临,陈默难得破费,在旅店包下了一间足够五人住宿的大房间。
房门合拢,将外界的喧嚣隔绝,方才脸上还强撑着的“欣喜”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掩的疲惫,以及更深层的畏惧与顺从。
陈默挥手布下一道隔音屏障,房间内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他取出一张天星城的地图,铺在桌面上。王宫区域在地图上是一片显眼的空白,但仅仅标记一个大致位置,并非难事。
露茜斯看着地图,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她明白陈默想要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桌边,拿起炭笔,手指却悬在半空,微微颤抖。
她鼓起勇气,抬起头看向陈默,声音微微颤抖:“队长……您为什么对神谕如此上心?您……您会做出对王国不利的事情吗?”
陈默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形的压力笼罩住露茜斯。
然而这一次,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她的目光却没有立刻闪躲,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执拗。
陈默盯着她看了许久,那迫人的压力缓缓收敛。
他移开视线,语气淡漠:“我自有我的理由和目的。但我可以告诉你,至少眼下,我对这个王国没有恶意,更无意与皇室为敌。”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一点冷嘲,“若我真有那种念头,早在进入王宫学剑之时,一个超位级别破坏力的魔法下去,那里早就成了一片废墟。”
四人闻言皆是心头一凛,超位魔法?!难道他已登临那传说中的魔导师之境?
转念一想,若他真有颠覆之心,只怕王都早已鸡犬不宁,自己几人也不可能安然站在这。
露茜斯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轻吁一口气。
她拿起炭笔,在王宫相对核心的区域圈出一个范围,低声道:“密道入口的大致方位就在这里,但深埋地下,入口必然极为隐蔽。队长若需要,我可以……”
“不必。”陈默直接抬手打断。
让这几个人回去探查,无异于放鱼入海,他可不信脱离他的掌控后他们还能老老实实回来。
他利落地卷起地图收好,随手撤去隔音屏障,声音也随之提高了些许,带着几分宽慰的语气:
“都辛苦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委托。”
次日,陈默再次带着他们走进喧闹的公会大厅。
他并不缺钱,接取委托更多是为了维持队伍表象,消磨等待时机的时光。
他的目光在密密麻麻的委托栏上逡巡,忽然,一张墨迹尚新的烫金白纸吸引了他的注意。
“庆典将至,皇室诚征强大冒险者协助城卫军,负责天星城外围区域巡防与安保事宜。报酬从优,另有王室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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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眼眸微眯,迅速权衡。
皇室这一手确实高明,利用鱼龙混杂的冒险者弥补人手不足,编入城卫军体系便于监督,安排在外围则避免其对核心区域构成威胁。
然而,这看似严密的安排,对他而言,却并非不是一个机会。
他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委托状上,沉吟不语。安德烈几人安静地站在身后,不敢打扰。
片刻,陈默像是随意地侧过头,询问道:“王室庆典,想必场面盛大。担任护卫,虽然职责在外围,但或许能见识到不少平常看不到的景象。你们觉得这个委托如何?”
他的问题抛得轻描淡写,就像寻常的队长在征询队员对下一个任务的看法。
安德烈愣了一下,谨慎地回答:“全凭队长决定。只是……这类任务通常需要严格审查背景,我们……”
他话未说尽,但意思很明显,他们这支队伍成分特殊,王室真的会允许“彼岸花”参与如此敏感的任务吗?
“审查由他们去审,我们只是按规矩接取委托的冒险者小队,有何不可?”
他目光扫过四人,将他们脸上的紧张和疑虑收入眼底,却并不点破。
“去登记吧,就接这个。”他最终拍板。
他倒想看看,王室是会找借口拒绝,还是会顺水推舟,继续这场彼此心照不宣的“游戏”。
而混入庆典护卫的队伍,哪怕只是在外围,也意味着有了靠近王宫的机会,于他而言,未必不是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