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鸣川接过道具剑，站到棚中央空地上。
周围工作人员全都停下手里的活，这场面谁都不想错过。
袁老坐在监视器后面，手指在扶手上敲了两下，他想看看方鸣川到底有多少斤两。
方鸣川闭眼酝酿，足足三十秒没动。
这是老演员的习惯，入戏前必须把情绪调到位，急不来。
江枫站在门口，紧张得手心全是汗，他知道接下来这场戏会决定很多事。
顾晨阳倒是看得认真，方鸣川的台词功底他早就听说过，今天能现场看到也算值了。
方鸣川突然睁眼，整个人的气场变了。
背脊弯下去一些，眼神里透出疲惫，手里的剑垂在地上，像是拿不动了。
“老友啊，你怎么就走了。”
声音很轻，带着颤抖，是老年人失去至亲时的那种无力感。
“说好一起看下一个王朝兴起的，你怎么说走就走了。”
方鸣川的眼眶开始泛红，眼泪在里面打转却没掉下来。
这个细节拿捏得极其到位，老年人的眼泪不会轻易流出来，因为流过太多次了。
棚里有几个年轻演员已经看呆了，这就是国家话剧院台柱子的功力。
“我活了三千年，送走了多少人我都记不清了。”
“可每一次，我都以为自己不会再难过。”
方鸣川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了，手里的剑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可你走的时候，我才发现，我还是会疼。”
他捂着胸口，身体微微颤抖，像是真的承受不住这种痛苦。
整段表演不到两分钟，可所有人都被带进去了。
江枫揉了揉眼睛，他刚才居然差点哭出来。
顾晨阳深吸一口气，方鸣川这段表演已经是教科书级别了。
袁老看着监视器，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方鸣川演得确实好，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方鸣川收回情绪，转身看向林扬，脸上带着明显的得意。
“林扬，该你了。”
他这话说得很直接，就差明说我已经演到这个份上了，你能接得住吗。
棚里的工作人员开始窃窃私语，他们都觉得林扬这次悬了。
方鸣川的表演太完整了，情绪层次、节奏把控、细节处理，每一样都挑不出毛病。
林扬站在原地没动，他看着方鸣川，突然笑了。
“方老师把戏演得挺扎实。”
话音未落，方鸣川眼里的高傲抬起来，明显把林扬的话听成退让。
“不过有件事。”
林扬接下句，方鸣川那笑有了裂口。
“哪件事？”
提问时声音压低，态度里全是不容许别人挑刺。
林扬走到刚才方鸣川站的地方，弯腰捡起那把掉在地上的道具剑。
“三千年的人，为死去朋友流不出眼泪。”
这话一下抛出来，全场瞬间静下，台下本以为方鸣川的表现算极限，没想却又被质疑。
方鸣川神色明显沉，预感到林扬的话字字能戳到痛处。
“活了三千年，该把哭的本事彻底忘光。”
这话吐出来，林扬气势变得彻底不一样。
他不是靠演技巧的虚弱，而是整个人带着一种从里到外的空低。
袁老在监视器后面坐直了身体，他知道林扬要进入状态了。
“我见过三千零七十二次日出。”
林扬开口，声音平得吓人，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送走了一万四千三百五十六个朋友。”
他说这些数字的时候，就像在背菜单，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前一千次的时候，我还会哭。”
“哭到眼睛肿，哭到喉咙哑，哭到想跟着一起死。”
林扬的眼神空洞得像个死人，手里的剑举起来对准自己的脖子。
“可我死不了，只能继续活着，继续送人。”
他把剑放下，动作机械得像个木偶。
“到第一万次的时候，我不哭了。”
“因为眼泪流干了，心也麻了。”
林扬这时候抬起头，眼睛直视前方，可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方鸣川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后背开始冒冷汗。
这不是演出来的，这是真正见过无数次生死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现在是第一万四千三百五十六次。”
林扬重复着这个数字，声音还是那么平静。
“我站在你的尸体前面，看着你停止呼吸。”
“我知道我应该难过，应该哭，应该做点什么。”
他说到这里，突然笑了，笑得诡异至极。“可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就像看一片树叶从树上掉下来，平常到我连眼睛都不想多眨一下。”
这段表演彻底把所有人看傻了。
江枫的手在抖，他现在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演技。
方鸣川演的是悲伤，林扬演的是比悲伤更可怕的东西，那就是连悲伤的能力都失去了。
顾晨阳咽了口唾沫，他突然理解了林扬之前说的那句话。
三千岁的人，不是看透了一切，而是灵魂已经死了。
袁老这时候站起来，走到林扬面前。
“够了，收。”
他这话说得很急，因为他发现林扬入戏太深了，再演下去可能会出问题。
林扬听到袁老的声音，眼神里的空洞慢慢褪去。
他深呼吸几次，把剑放回道具台上。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
【获得临时技能：情绪真空】
【可短时间内屏蔽一切情绪，完全进入角色状态】
【警告：频繁使用会导致人格分裂】
林扬看着这个警告，心里一紧，刚才那种感觉确实太危险了。
方鸣川站在原地，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
他演了四十年戏，自认为什么角色都能拿下，可今天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彻底碾压了。
这不是技巧上的差距，而是理解深度的差距。
他演的是人，林扬演的是超越了人的存在。
棚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所有人都被刚才那段表演震住了。
过了足足半分钟，才有人反应过来开始鼓掌。
掌声从零星几下变成雷鸣般的轰鸣，所有人都在为林扬喝彩。
方鸣川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这辈子从来没这么丢人过。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后辈按在地上摩擦，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林扬，你这不是演戏，你这是在作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