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晨阳说完这句，停顿三秒，然后低下头做出悲痛状。
他觉得自己这段演得够深沉，够有层次感，甚至还在最后加了点微微颤抖。
袁老看着监视器，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摄影师老张直接把机器关了，连镜头都懒得继续拍。
苏梦在旁边翻了个白眼，这演技她闭着眼都能看出问题。
顾晨阳的台词说得很标准，情绪也到位，可问题就在于太标准了。
三千岁的人看战争，不应该是悲痛，而是麻木。
见过一千次的事情，早就不会激起任何情绪波澜，那种感觉就像看蚂蚁打架。
可顾晨阳演出来的，是一个第一次见到战争的文艺青年，在那里感慨人生。
这跟秦无道这个角色差了十万八千里。
“顾老师演得怎么样。”
赵建国问身边的助理，他自己其实也看出来了，但不能认输。
助理硬着头皮点头。
“挺好的，情绪饱满，台词清晰。”
这话说得连他自己都不信，可没办法，赵建国花了那么多钱捧顾晨阳，现在不能让他垮。
江枫站在角落，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他刚才被林扬打脸，现在看到顾晨阳也要栽跟头，心里平衡多了。
周文博这时候又跳出来。
“我觉得顾老师演得很不错，至少比某些装神弄鬼的人强多了。”
他这话明显是针对林扬，想借机把林扬拉下水。
陈道明这时候开口了，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很重。
“演得不错？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顾晨阳刚才那段，每个字的发音都很准确，每个停顿都很到位，可问题就在这。”
“他把表演当成了背课文，一板一眼按照剧本来，可角色不是剧本上的文字，是活生生的人。”
周文博被怼得说不出话，陈道明在圈里的地位摆在那，他不敢顶嘴。
赵建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知道今天这局面已经很不利了。
可他不能就这么认输，顾晨阳是他公司的招牌，要是今天被林扬比下去，以后在圈里就别想抬头。
“陈老师，您说的有道理，不过演戏这事见仁见智，观众喜欢就行。”
赵建国想用观众这个挡箭牌蒙混过关。
陈道明冷笑一声。
“观众喜欢？你是把观众当傻子吗。”
“好的表演和差的表演，观众一眼就能看出来，别拿观众当借口。
这话说完，赵建国彻底闭嘴了。
袁老这时候看向林扬。
“该你了。”
林扬站起来，走到摄影机前，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就变了。
他没有像顾晨阳那样先酝酿情绪，而是直接开口。
“战争。”
就两个字，可这两个字里包含的东西，比顾晨阳整段台词都要多。
那语气不是悲痛，不是愤怒，不是感慨，而是一种彻底的平静。
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或者晚饭吃什么，完全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可正是这种平静，让所有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因为只有真正见过太多次战争的人，才会用这种语气说出这个词。
林扬继续说，声音依旧平静得可怕。
“第一次见到战场的时候，我吐了三天三夜，吐到胆汁都出来了。”
“第十次的时候，我还会做噩梦，梦里全是尸体和血。”
“第一百次的时候，我已经麻木了，就像看戏一样看着那些人杀来杀去。”
“到了第一千次，我甚至能预测下一具尸体会倒在哪里，下一滩血会溅到多远。”
他说到这里，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不是悲伤，不是痛苦，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现在是第一千零七十三次，我站在这里，闻着空气里的血腥味，听着伤兵的哀嚎声。”
“我什么都不想，因为我知道，不管我怎么想，战争都不会停止。”
“人类从诞生那天起就在打仗，打了五千年还在打，再打五千年也还会打。”
林扬说完，整个摄影棚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顾晨阳的脸彻底白了，他刚才还觉得自己演得不错，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天差地别。
林扬那段表演，根本不是演出来的，而是真正经历过那些事情的人在陈述事实。
每个字都不带感情，可正是这种不带感情，比任何煽情的表演都要震撼人心。
赵建国握着手机的手在抖，他今天带顾晨阳来踢馆，原本以为十拿九稳。
可现在看来，他是把顾晨阳往火坑里推。
这场对比演技，顾晨阳输得不能再惨，连带着他这个经纪人也跟着丢人。
周文博这时候想溜，他刚才站队站错了，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还没走出两步，就被袁老叫住。
“周制片，你不是说顾老师比林扬强吗，现在你再说一遍，我听听。”
袁老这话带着明显的嘲讽，周文博的脸涨得通红。
“我，我刚才看走眼了。”
他这句话一出口，等于自己打自己脸。
江枫这会儿心里五味杂陈，他本来想看顾晨阳的笑话，结果发现顾晨阳虽然输了，但至少还敢上场。
而他自己，刚才连和林扬比试的勇气都没有。
苏梦走到林扬面前，眼神里全是崇拜。
“林老师，我能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您刚才那段表演，是怎么做到完全没有情绪波动的。”
“我演了十年戏，最难的就是控制情绪，可您好像完全不需要控制，那种平静是天生的。”
林扬看着她，脑海里系统提示音响起。
【灵魂共鸣技能效果触发】
【检测到苏梦的困惑，可选择是否共享部分感悟】
林扬选择了共享，他开口说的每个字，都像在苏梦的灵魂深处敲钟。
“情绪不是用来控制的，而是用来理解的。”
“秦无道活了三千年，他见过太多生死离别，早就不会为这些事情产生情绪波动。”
“可这不代表他没有情绪，只是他的情绪已经沉淀到了灵魂最深处，不会轻易表现出来。”
“你要演好一个角色，就要先理解这个角色的灵魂，理解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或者为什么没有这种情绪。”
苏梦听完，眼睛亮了起来，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些年她一直在研究表演技巧，可今天林扬一番话，让她意识到自己走错了方向。
技巧只是表象，真正重要的是对角色灵魂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