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扩哥儿,老身再问问,你可要细心回答。”
接连抛出几个问题询问赵扩的吴芍芬顿了顿,遍布皱纹的面容便稍微严肃几分,要求眼前的小皇孙准备给出什么交代。
“啊?大妈妈请说,孙儿对于至亲长辈哪有遮掩的道理……”
赵扩倒也没一惊一乍的,仅凭刚刚保持的柔和腔调接过话茬。
“唔,是啊,赵家的嫡亲孙儿哪会向长辈遮掩隐瞒,老身想问的那些倒也不打紧。”
吴芍芬听罢,有所满意的赞同赵扩讲的“虚词”。
那段话肯定是虚词,赵扩并非真正的宋代人,哪会遵循孝名义过于逢迎吴芍芬与赵昚这几个老者,更别说是李凤娘与赵敦了,怎会傻乎乎的把心底话以及主张向外透露?
在旁边,赵昚与谢苏芳也竖耳准备倾听具体交谈。
“扩哥儿你前日受惊初醒,怎么一口气就打发走几个府邸的当差宦官还有奴婢呀?还施手让你新近提拔的几个黄门惩处?”
吴芍芬问道。
原来是这个事情,哈,还以为是迷惑我似乎头脑清醒许多呢,想问我惩戒府中宦官以及丫鬟的心思,那肯定是收拾刁奴。
赵扩在心底笑了笑,虽然没有放松心情,却也相当踏实的解释:
“大妈妈请容孙儿细述,当我前日回府睡了一宿,不知何故就神智通豁爽朗,以往的所见所闻也一下子触通延展,顿察谬误错漏,意识到自家府邸的下人们竟有几个奸滑丑类杂藏其中,也发现好些称职之辈,我就做主贬邪举善,如此而已。”
穿越到南宋时期的中国成为所谓的平阳郡王,他起初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就只爱发呆愣神,趁梳理记忆的同时还开始调整生活环境。
于是根据印象确认靠谱的几个黄门下人,贬斥已经或多或少察觉到品行粗劣的数个宦官以及奴婢,最后便是立威加之笼络罢了。
一贬一用皆通过开口举例褒善罚恶完成过程,倒逼平阳郡王府邸的那群陌生的属下做事稳当,分量明确的敬畏目光有所洋溢,因为主子竟然可以识别功过是非。
在古代讲平等,嗐,把人当人看都算没忘初心,平等什么的,还是先洗刷外界的“不慧”名号啦。
历史上的宋宁宗赵扩确实是类似晋惠帝司马衷,因为轻度弱智,当上皇帝后,连几条极其简单的生活常识都得写屏风上面,让宦官提着陪自己在皇宫走动,免得忘记。
难怪乎,历史上退休的宋孝宗赵昚不同意自己已经登基的儿子赵敦把孙儿赵扩立为太子,间接促使皇室家庭变得鸡飞蛋打,朝堂动摇。
毕竟,哪有父亲与母亲当皇帝皇后会不让孩子接班?尤其是仅剩的独苗苗,把皇位送给侄子赵抦,夫妇俩没有赵毋恤的奇葩心路,又或是武则天的秀逗心思。
自己明明有亲生儿子却把皇位让给侄子或外甥,多荒谬。
所以,宋孝宗赵昚晚年见不到儿子赵敦问安,他也得挨骂,竟有意让同样变成独苗苗的赵敦违背人性舍弃千辛万苦取得的内核利益。
皇位就是内核利益。
不是有句话嘛,家庭不和多半是老人无德。
再然后,接连让韩侂胄与史弥远代掌皇权摆弄朝廷,使得国家的运转持续拉胯,甚至连续弦皇后杨桂枝也敢插手政务,相信正常的君主哪会坐视不管?除非是想借刀杀人才暂时推波助澜一下子,可达成目标也得卸磨杀驴或搁置冷落。
韩侂胄乃外戚,是自己现在的郡王妃的嫡系族人。
史弥远则是史浩之子,记得史浩有大奸似忠的风格,不愧是父子。
至于杨桂枝,是吴芍芬在前些年送的宫女,谁让原装的赵扩比较喜欢前边大波起伏的御姐。
尽管身材棒又狡黠的女人肯定充满吸引力,但为此喜欢甚至痴迷就想都别想。
毕竟,自己十分清楚历史上的韩侂胄被史弥远与杨桂枝私底下从内外联合弄死,原装的赵扩被瞒着,等到知情也来不及,只能将错就错。
主战的当朝宰相被诓骗带到皇宫的偏僻地方被砍死,脑袋装入匣子送到金国议和……耻辱啊!
不过,虽然极其耻辱,但所幸现在一切还尚未发生,自己不会“重蹈复辙”。啊咧,为什么是不会“重蹈复辙”?反正,必将避开历史上记载的惨淡错误。
原装的赵扩没有主导权,自己则会亲手柄主导权拿过来,否则,汉家江山怎么办?汉人们怎么办?自己估计是唯一的变量。
赵扩向吴芍芬解释后,脑子里也在思索种种历史资料,视线的馀光悄悄瞥向老头子赵昚。
我不再“不慧”,你将来还是否希望自己的儿子赵敦把皇位让给侄子赵抦而放弃“我”?呵呵。
“府邸下属徜若不称职,是该及早发落,免得贻误事务操办,扩哥儿有所识别谁可谁否,善哉。”
吴芍芬很慈和的赞赏赵扩能够尝试用人贬人,但说完这一段话就忽的补充道:“如此一来,老身不乏几个用得熟的黄门丫鬟,且待你公公的病情痊愈,就转赠给扩哥儿吧。”
显而易见,赵扩突遭惊厥,醒来就貌似因祸得福,竟神智开豁,能够贬人用人,还说得出理由,吴芍芬就有所喜悦,却也不完全相信自己印象中的“低智商”孙子真把手中的权柄发挥妥当。
于是乎,她主动捏出自己的几个属下丢进平阳郡王府当差,想长期确认孙子赵扩的状况,徜若存在隐患就恰好弥补赶跑靠谱人马的错漏。
不过,终究是正反馈,所以才用赞赏的态度承认下来,顺带加强对其的看护,单单送一个杨桂枝,或许从各方面来说都不够?
“谢大妈妈厚爱,甚好,孙儿恭待上皇痊愈,那时,请多多遣送忠厚的内侍宦官。”
赵扩没有皱眉疑虑,反倒很平静的应允,还“大胆”提要求,只是心底多少凝固确切的芥蒂。
我从未期盼赵构好过,只恨他高寿且逍遥,我怎会爱戴他!可是偏偏要作为宋朝的平阳郡王赵扩要根据场合讲述许多言不由衷的词语,隐藏自己的喜厌。
这方面要掩饰好啊,这也是慧与不慧的具体体现。
平庸的孩童或者弱智在哪里都能够口不择言,大人不行!尤其是开始竞争至高权柄的大人。
“那是为何呐?”
吴芍芬笑问缘故,想看看赵扩准备说出什么话。
赵扩垂头拱手答曰:“孙儿读书待客,动静之间,唯有增添府中内侍可以佐理一二,恐婢女见多,孙儿的心思会飘忽不定,真不愿摇动攻读圣贤学问的志气。”
摆出这副姿势,赵昚与吴芍芬还有谢苏芳都大为惊异。
莫非赵扩真的因为那场惊厥促使神智由此通豁清灵了?
实际上,赵扩说的那番话算不上什么至理名言,但却呈现一个少年郎潜修学问的具体心境,相对契合他的年龄段。
但惊奇的地方在于,他的过往印象是“不慧”的皇孙啊!
是不是府中有人教的?但一言一行是天然圆浑,并不呆讷;真的是老天给这孩子开智了?
“扩哥儿也知晓迷于女色会防碍做学问的功夫?”
赵昚忍不住插话,还借打趣的粗糙方式再加试探。
“大父,都是孙铭记师长昔日所教的圣贤学问,苦思之下,稍微领会其中的一二深义了。”
赵扩连忙侧身,面对当今的皇帝赵昚回答道。
“好哇好哇,官家,扩哥儿终于懂琢磨圣贤道理,心智长进了。”
谢苏芳赞叹不已,旁边的吴芍芬也含笑点头。
弱智儿遭临变故,从此象个正常小孩成长进步,心理阈值被迫拉低的长辈们如何不高兴?
命根子一样的子嗣舍不掉,只能期盼他可靠呀。
“来日……来日让罗少卿考校扩哥儿。”
赵昚沉吟少许,说道。
罗少卿,乃罗点,字春伯,以前是教皇孙们读书习字的官员,更是站在赵敦那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