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智如空中巡航般跨越了层层障碍,月牙在傀儡和虚影两个部分的引导下越过无数错误的坐标,最终在塔行者无比庞大的心智之海中找到了月亭的意识本源。但在真正接触,观察这片领域之时,他却发现此地与自己先前所处的空间基本没什么区别——尽是苍白的球壳,漆黑的天空,以及空无一人的破碎大地。除了环境中弥漫着的强灵能环境外空无一物。
当然,相比之前也不算完全没有变化——高远的天空本该连绵不断,却在视野从西至东扫到大约三分之一时戛然而止。一道锯齿状的可怖苍白伤口占据了天空的十分之一,仿佛古兽的巨眼般凝视着他渺小的身躯,如长在球壳上的巨型瘤子:外界是无数难以解析,不辩色彩的无序混沌,正有无数塔行者的碎块源源不断地从碎块主体上脱离,坠入无尽的虚空之中。
“……看来我低估了心智战舰的破坏力……”默默落在凹凸不平的山脊上,月牙平静地面向那颗可怖的巨眼凝视片刻,最终只是淡淡地点评了一句。
不知为何,他对眼前的一切倒是没什么不满:更多的接触和对抗能更大锻炼他对塔行者的认知和感知,产生更多的训练数据,以此更好应对接下来的环境——更何况这次面对的敌人是塔行者群体中的高级官员,只要能攻克它的原理,以后遇到更为简单弱小的结构,就不会象这次这么狼狈了。
在长久的凝视之馀,月牙在数据终端的远程辅助下不断学习,切身感受着塔行者这种庞大生物不可思议的结构。
“诶……月牙哥……你在……看什么呢?”
然而浸泡在这片空间里的可不止月牙——与他相比,一旁的伊麦尔娜可就没那么好受了。缩小无数倍的紫红太阳此刻就粘在他的褐色外套上,如蜗牛般缓缓蠕动,整颗球竭尽全力也只能发出一点轻微而断断续续的声响:“月牙哥!我感应到赛莲了!就在不远处!但是我却确定不了具体在哪!”
“嘿,你现在的声音小得象蚊子叫,个头也跟小钉子差不多,”月牙笑着用食指逗了逗伊麦尔娜,这才从对塔行者的本质理解中恢复过来,“说吧,赛莲现在在哪?”
“蚊子的叫声可一点都不小!”伊麦尔娜落在月牙肩上应了一声,声音随即苦恼起来,“唉,我的感知告诉我赛莲就在身边,可是周围压根看不到她啊……”
“赛莲一定会没事的,”月牙风轻云淡地拍了拍触感温热的小太阳,满怀信心地说道,“只是这儿的环境比较特殊,所以咱们还看不到她——等咱们找到解法就不成问题了。
“而且,我还有一项确定赛莲安危的判断法。”
“是什么?!”肩膀上的迷你小太阳立刻追问道。
“赛莲吸收了齐克萨诺斯的纯净力量而齐克萨诺斯正是月亭的搭救对象——既然对方混沌的意识没有伤害她,那么显然没有将她误认为是杀死齐克萨诺斯窃取了权柄的凶手,而是真正的搭救对象,”月牙仔细分析着种种可能,“至于为什么扫描到了齐克萨诺斯却依旧没有停止行动,或许还是污染在作崇。
“但无论如何,赛莲的状态都还算正常——我们要做的就是在月亭的意识彻底异变,丧失判断力前把她救出来。”
“……嗯……”伊麦尔娜无言地环视着四周,在月牙言语的自信中感受到了些许温暖,随后才犹尤豫豫地开口道,“周围除了能看见屏障之外的东西,好象和之前也没啥区别啊……就是不远处破了个挺大的洞,不过也对咱们的行动没啥助力……
“而且那个栋洁也和咱们失联了……”
“也许并没有失联,只是不在同一层,或者同一点呢……”月牙突然思索道。
与伊麦尔娜稍有不同,他能通过数据终端的心灵链接隐约感知到所有人的心智还处于正常状态——尽管附近已是高浓度灵魂反应的心智领域,但凭借帝国最基础的底层编码扫描法,依旧能准确辨别各项属性。
在他的视角中,栋洁的各项数据相当稳定,且与他位于同一坐标处。
“根据终端之前在小家伙身上收集到的数据,位面之钉无法对灵体进行操作,但能够驱使意识在不同的灵魂领域中跳跃……”月牙的视线在破碎的世界中游走起来,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难道她也和赛莲一样被什么东西困住了?”
“……那这情况可就越来越不妙了……”伊麦尔娜忧心忡忡地望着远方混沌的天光,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慌张,“我现在没什么战斗力啊……”
就在这时,距离二人大约三四十米远的山坡上突然泛起一阵水蓝色的竖直圆形涟漪。月牙的视线瞬间落在同心环般的涟漪上,下意识想摸出抹杀者和【体内】进行防御,但很快就意识到对面的身份,稍稍放松了警剔。
涟漪散去,身形窈窕的栋洁如一片落叶般轻巧地弹了出来,随后瞬间将感知落在了月牙和伊麦尔娜身上。
“嗨,终于找到你们了,虽然心灵领域里时间流速慢,但也经不起过分耽搁,”栋洁并未苦着脸,而是浅笑着瞬间闪现到月牙身旁,盯着他肩上的伊麦尔娜问道,“你们也是刚到这儿?诶,这位妹妹怎么突然变那么小了?”
“……老实说咱们也不知道,”月牙很干脆地承认了自己的无知,“没准月亭的混沌意识不喜欢长存之阳呢。”
【话虽如此,其实他早就把这个状况报告给数据终端了】
“这样?”栋洁粗略观察了一下伊麦尔娜,随后便直入主题,“那就先把这个问题交给外边的人思考吧——我来跟你们说说自己了解到的意识结构。”
“你有什么发现?”月牙顿时眼前一亮,“这里肯定是塔行者的心智领域——但它的结构我暂时无法理解。”
“首先,塔行者的心智是由多片领域组成的,由规律本身作为思维模块间的连接器——每个领域都是他们的一只‘脑核’,”栋洁毫不谜语地说道,“其次,这些领域的入口化作无数零维的数学点,通常随机分散在空间,也就是【体内】中的各处,囊括在【体内】的规律体系内,互为平级,因此毫无内核可言,只能通过残片和傀儡的‘灵魂引路’到达——但这些常识显然已经被月亭忘记了,所以得我亲自去试才能发现规律。
“而‘灵魂引路’的投射是随机的,会引导你们到达任意一个领域——至于面前的妹妹为什么会跟你在一块?大概是你们本身有着审查官团队之间的固有联系?不知道,我随便猜的。”
“……嗯,或许就是这样。
“所以,你刚刚是在各个心智领域之内跳跃,通过终端的心灵辅助找到咱俩的?”月牙基本理解了栋洁的意思,“那赛莲肯定就在其他领域里。”
与此同时,他突然想到了那座自己莫明其妙便拥有的宫殿——苍白之王的满月宫,以及那位浑身漆黑的,身份成谜的“托管者”。
某种意义上来说,满月宫是否也是一只无比巨大的塔行者呢?
“恩,但不仅如此——所有心智领域又都有独立操作整片塔行者局域,或者至少是塔行者碎块的能力。当然,受到钳制除外,”栋洁轻轻点头,“而我刚刚在大量领域间跳跃,发现了一个尤为特别的现象。”
“是什么?”月牙已经对栋洁想说的话有了些许猜测,“那些领域的污染情况如何?”
“嘿,我正想说这个,你一下子就猜到了,”栋洁笑着看了眼面前的见习审查官,“月亭的混沌性质确实被污染侵蚀了大半——但不是全部。”
“不是全部?!”伏在肩头的伊麦尔娜惊呼道,“月亭先生不是说过,除了剥离部分之外已经全被污染了吗?!”
“那是以他的视角,”栋洁摇摇头,“事实上,塔行者的灵魂结构大得不可思议——完全不是卓姆先生所说的那个高阶侍者齐克萨诺斯可比的,污染要想完成侵蚀,需要极为漫长的过程。
“而如今,即便局势已经到了控制权完全落入污染之手的地步,它们仍有反击的馀地。
“比方说,咱们现在处在的位置,就是一片还算纯净的领域。”
“有道理……但咱们该怎么在那么多领域里精准找到赛莲呢……”伊麦尔娜一时苦恼地陷入了沉思。
“……我有个想法,”月牙沉声思索片刻,“赛莲应该是被困在了一片正在侵蚀中的领域之内。”
“……何以见得?”伊麦尔娜顿时眼前一亮。
“如果处在完全被侵蚀的领域内,赛莲不可能毫发无损,如果是完全健康的领域,赛莲不可能直到现在都不联系咱们,”月牙完成了自己的推论,“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她处在一片正在被侵蚀中的领域,既出不去,无法向外传递信息,也不会受到领域的攻击。”
“完美的推断,”栋洁轻声笑了起来,“搜索范围一下子就小了很多——咱们现在只要找那些正在侵蚀中的心智领域就可以了。”
“……搭档,本机传回了月亭的回复……他提供的信息或许能给出伊麦尔娜为什么会变小的答案。”这时,数据终端竟真的传回了伊麦尔娜突兀变小的原因。
“哦,他的记忆居然在这件事上好使了一回?”月牙一挑眉毛,“说来听听?”
听闻此言,伊麦尔娜立刻放大了自己的听觉感知,认真聆听起来。
“……情况比较特殊……”数据终端的话听起来有些欲言又止,“月亭说他不太喜欢长存之阳,所以混沌状态下依旧会本能排斥他们的灵魂力量——伊麦尔娜比较年幼,灵力尚弱,所以就成了这样。”
栋洁一时也来了兴致:“哦?他天生对伊麦尔娜妹妹这类智慧体有排斥体质?还是有什么更深层的爱恨情仇?”
“不是,”数据终端断然否认,“他说几千年前一直有个胡乱插队跟他抢能看见满月宫车位的长存之阳——好几次都被对方抢急眼了,所以才一直不喜欢的。”
月牙:“?”
栋洁:“恩?”
伊麦尔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