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在无法认知的虚空之间,海量的红光仿佛凭空在创始之星筑起了一座星球级别的灵体金字塔,顶端形成的尖锥直刺碎块被心智战舰撕裂的伤疤处,毫无时间差地发动了攻势。
宏伟的巨构中有隐隐约约的黑色浓雾在四处流动,仿若天空中密布的层云飘浮在世界之上;极为庞大的身躯自环绕碎块的汹涌血海中冉冉升起,如远古神话中继世主郝仁挥舞的神枪冈格尼尔的矛头般狠狠刺向碎块的最薄弱处!
但却不同于常规的“斩杀”,在腥红的塔尖轻而易举地摧毁了数百个足有地表文明特大城市大小的屏障内结构,破开心智战舰释放大量灵能冲击才能击穿的防护后,一道殷红的巨大能量湍流仿佛注射疫苗的针筒般般顺着各堵白墙边缘急冲进去,片刻之间便遍及各个屏障之内,叫塔行者开始了异常的软化。
若隐若现的黑雾潜藏在巨量殷红之内,似乎只是侵染计划的陪衬。无数屏障内空间的支撑结构开始了异常的软化,如果冻般左右晃动起来。最初,一切毫无变化,塔行者的意识在本能地排斥研究员们发射的尖塔——但很快,客观作用的巨量神术开始催眠这个远古庞然大物的身躯,令这庞大的意识一时竟也疲态尽显,开始转入部分的浅度沉眠。
“真是不可思议的生物,海瑟安娜女士的半轮红月也不能立刻叫它陷入疯狂或者沉睡……”一簇白影看着刺入巨型血锥的塔行者碎块啧啧称奇,“它的灵魂力量比身体结构更为强大,真不敢相信这只是一具剩下三分之一的尸体。”
但红月的力量确实撼动了塔行者心智的根基,无数白色的高墙开始如拉伸的皮筋般卷曲起来,随后再微微收缩:这并非物质结构受到了直接影响,而是红月散发出的神性力量干扰了塔行者碎块意识的判断力——在它们被殷红的湍流冲刷得七零八落的视野中,无数高墙都开始了不合逻辑的弯曲和回弹,于是在现实世界中,无数墙体亦遵循认知改变,纷纷开始了不合规律的剧烈弯折!
徜若想直接对塔行者碎块的本体造成有效破坏,至少需要超出超星系团级的常规能量才能起到效果——但在希灵神力法则层面的修改下,几乎不用费任何工夫,被影响意识的敌人就能自己削弱自己的力量。
十分明显——塔行者的意识正在红月锥形冲击的进攻下被迅速削弱,随即陷入深邃的惊惧,一种淡淡的恐惧感正从它混乱漆黑的心智中逐渐成型,并开始不断扩大,如疫病般自受击的破口向【体内】飞速扩散开来。
“第一步圆满完成,各位干得漂亮,”其中一簇白影点了点头,“如我们所料,对方正在积累巨量的恐惧。毫无疑问,这会让它失去巨量判断力——但就如我之前质疑的,该怎么保证它不会一时兴起,挺而走险地吸收我们的‘惊喜’?”
“首先,它不会接受外部来路不明的能量,尤其是在这个关键时点,即便污染也很难改变一个大型智慧体亘古不变的本性,”其中一簇白影回答道,“第二点,即便它吸收了‘惊喜’,处于内部的一切物体依旧会被添加之防护特性。
“防护能量自初级对象传递至次级对象时会有概念衰减,不复先前的强度——到那时,只要请位于圣灵文明的卓姆先生使用大量神力控制住敌人,再用常规武器大量轰击失去减免特性的塔行者,就能轻松制服对手了。”
“所以,归根结底,这‘惊喜’到底是什么?”一簇白影有些诧异地问道,“难道是郝仁先生在神国的草地里埋了点什么高阶神器,正好经历了跌落二维到复原为三维的过程,因此激活了某些自身特性?”
“……不,我想你们都低估了那个误入草地之中的小女孩,”另一簇白影的语气逐渐变得异常惊愕,“事实上,安梅女士口中的‘惊喜’特性不来自红月表面……甚至不来自真神的力量……”
“那是从哪来的?!”周围的研究员愕然间追问道。
“……我说,你们大概率不相信,还是眼见为实吧……”
一道矩形的无厚度淡蓝光膜在围绕碎块的苍白圆环边缘缓缓浮现,随后如盘片插入唱片机般融入了圆环之内。
“数据已输入,幻梦智能集合体正在进行读取与深度分析……”
随着分析进展深入,郝仁神国中的草原景象正逐渐清淅起来,墨绿而浓密的野草与深黑色的土壤被超越夸克级别,直至物质界最深处的模型系统勾勒出来,随后在原野上出现的,是那个一头黑发,看起来和寻常小学生没什么区别的代行者姑娘。
她正站在剩下半轮红月碎块旁边,双脚踩着刚刚恢复三维的浓密草地,手握一根镍棒满脸呆滞地啃着,面容白淅纯净,眼神中却透着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茫然,身旁则跟着一条黑白相间的模因哈士奇,摇着尾巴跟她露出了相似的神情。
“……她……她俩在干嘛?”一簇白影盯着月弦清澈纯真的眼神观摩片刻,不解地问道。
“……谁知道呢,思考内核有故障的代行者,没准指令执行到一半,输出端最开始发送的东西都没了呢……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赶紧去治……”又一簇白影同样望着站在红月坠落物旁无所事事的月弦调侃道,但随后突然眼神一动,“等等,不对!我好象明白你的意思了!”
在它眼中,“盘片”展示的世界正向单纯表述物质迅速变为神国更本质的界层——很快,神国中除了特定地标以外的万事万物都在如橡皮擦去铅笔印般迅速褪去色彩,直至变为无数层淡淡的透明虚影。模因哈士奇成了淡白色的幻影,只在终于化作一片纯白的大地与天空中留下了一道寡淡的印象。
白影的视线没有丝毫偏移,紧紧凝视着天上的红月,地上的碎块,与还傻站在地上生啃着金属条的月弦。
代行者姑娘身上的色彩并未褪去,保留着正常物质视角下的一切特征:她的身躯上复盖着一层厚度十几厘米的灰黑色超凡浓雾,像远古时期的骑士板甲般包裹全身;有无数灰黑色的诡异物质表面交替着仿若宇宙初开之时的混沌与明光,如粘稠的淤泥般从她身上流淌下来,落在透明的草地上,随后被殷红的血月碎片慢慢沿着凹凸不平的地面吸收了过去,融入了那一抹块状的血红之内。
白影能看到,在地上坠落的碎块与天上的半轮血月之间有着某种不言自明的超凡纠葛——是它在吸收那个“月弦”外溢的能量,再将它传输给天上的红月,最终传输到位于旧神明之界的边缘!
他在一阵恍然大悟中瞪大了双眼,随后看向身旁的众人:“我搞懂了……你们觉得……从那个代行者女娃上掉落下来的淤泥……还有那些浓雾,是她的性质本身,还是其性质的外化?”
“这很难说……安梅女士甚至院长先生肯定也不会允许咱们对她做深入研究,”另一簇白影揣摩着大人物们的意思说道,“你们觉得,该把这件事上报给审查官吗?还是只通知安梅女士就可以了?”
“先上报给院长和安梅女士吧……其他的不要管……”白影思索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先不告知月牙,“以之前的经验来看……什么该告诉新人审查官,什么不该告诉他,都应该先交给管理局高层过问。”
“……你这么一说都快把我绕晕了,谁叫院长同样也是审查官呢……”
白影们观察与分析的同时,红色巨锥中喷涌而出的殷红血流依旧在对碎块持续施加着作用。夸张的弯折逐渐扩散,越来越多的屏障结构开始崩坏——思绪在反复颤动,庞大而混沌的意识的危机感正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强,驱逐影响的意愿正变得越来越急迫乃至狂躁。
最终,疯狂的月亭于极度的焦虑中意念一动,在身躯中骤然展开无数或大或小的【体内】,意图将红月和黑雾的影响全部吸收进去!
塔行者的定位与控制能力相当强悍:值得称道的是,当无数苍白的不可见球罩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在残破不堪的山石中,在神秘封闭的苍白遗迹内,在稀疏黑沉的云层间骤然浮现时,它们确确实实在一瞬间从物质界兜住了红月施加的一切常规影响——血潮与渗入其中的黑雾在一瞬间被收入【体内】,被无尽殷红无情吞噬的无数屏障之内顺间恢复了常态!
在红月的一切影响被吸入月亭【体内】的第一个普朗克时间点,他早已疯狂的意识终于享受到了一丝久违的宁静——但在下一个时刻,更为深层的追猎便尾随而来。
【体内】无法吞噬红月与碎块创建起的信息因果。
而在进入【体内】后,殷红的血潮更加肆意妄为地横行起来,开始对碎块本身造成更为本质的伤害——对秩序本源的破坏。
于是,当【体内】第一次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后,它第一时间感受到了浓重的绝望情绪,慌不择路地将血潮从自己的【体内】中飞速吐了出来!
也正因如此,一阵剧烈的震荡立刻随着喷吐席卷了行星体量的碎块——随之扩散出去,将特性赋予碎块之内一切常规智慧体的,除了血潮本身的规律侵蚀之外,还有属于月弦的奇异特性【主观免疫】,也正是那些混入其中的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