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苍穹异动，球壳覆天，怪物的瞬息变化直接而迅速地封锁了整片咖啡空间，也隔绝了大多数人与最里边仓库空间的交互可能。一切只经历短短数秒时间，监控局域内的众人便与外界彻底失去了联系。
“里边的人肯定激活了卓姆先生的最终紧急支持，”位于宽敞明亮的病房内，站在包围梦黎和婉婷躯壳的仪器旁，乔恩的语气异常严肃，“有一位半神的分身相助，小子们暂时不会有事。
“但依旧不能放松警剔——比起担心怪物向咱们进攻，更该提防的是它可能的逃脱。”
“真是槽蛋的麻烦事……”凯蕾娜抱着胸冷哼一声，冰冷的眼神从窗台扫到婉婷身上时才变得轻柔，“侵占了学院里的一片拓展空间，从危害范围来看根本不值一提，但敌人涉及到的层次却非常高。”
“存在的影响范围和力量层次从来不挂钩，”乔恩沉声说道，“万年之前，继世主郝仁还在当审查官的时候，处理过许多盘踞于单一空间内的疯嚣污染，这些局域有的极为狭窄，却不防碍里边的力量拥有能污染创世女神的恐怖等级。”
“……那么，这个……‘塔行者’到底是什么东西？”凯蕾娜眉头紧皱，简直如同浮现出一把铁锁，“他们显然不可能是梦位面的亘古者，否则卓姆先生早就把映射的智慧体数据给我们了——神明大人也说过自己来自一个与梦位面不同的世界。”
“不如直接问问那个界外之音，”乔恩望向身前浮现在设备上的信息窗口，“梦黎，那位神明大人怎么样了？”
“……还晕着！可我们没那么多时间好浪费了吧？”窗口对面的梦黎焦急地说道，“婉婷现在倒是恢复精神了，他反倒晕了！”
“……切，你把他接过来，我亲自跟他讲，”乔恩懒得等待界外之音恢复正常，“时间紧任务重，来吧。”
“……好的，乔恩警官。”
椭球与柱体构成的银白设备中，方正的半透明窗口上随即炸开一阵混乱却大体聚集在一片球状空间内的声响。乔恩轻轻将手搭在屏幕上，用礼貌地语气低声问道:“这位先生，您在吗？
“我去!你……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为什么能跑起来呢……不应该啊！我去去去……这这这……坏了坏了……但好象又啥事没有……奇怪……”
【？】
无止无休的混乱声响在紧贴窗口的球状局域内飞速波动，仿若无数云层围绕星球旋转——这些嘈杂的抱怨与辩解并没有任何精神层面上的污染，但却令乔恩不厌其烦，他立刻伸手触摸声响流动的范围，召唤出一抹青色的光晕。
然而，躁动的声响几乎只停滞了一瞬，便又再度蔓延开来:这回的声响更甚先前，扩散的球体空间半径骤增，令人抓狂的质疑和辩解仿佛两军在阵地中冲杀死战，简直要凭单纯的声量将一位智械的意识撕裂！
代行者的精神驱散居然没什么效果——乔恩脸顿时沉了下来，头顶冒出丝缕热气，随即从随身空间里掏出了月牙交给自己的纪念品。
那是梦位面古英雄，“狼圣人莉莉”的手偶:银毛尖耳的哈士奇姑娘吐了吐淡红的舌头，正满面春风地舔食着一块红烧排骨，两只金黄的眸子如古老的琥珀般美丽动人——除了神态看起来有点傻以外，简直是完美的仪式用品。
乔恩一眼便发现月牙交给自己的纪念品和代行者官方出品的完全不同——要是换了代行者文化局来，莉莉身前放着的绝对不会是红烧排骨，而应该是整个梦位面宇宙星区。
“……这种行为跟把代行者军旗印在胯部轴承上有什么区别……”
没来由地思索着，乔恩握着莉莉手偶一把拍在声响回荡的怪圈中，再度开启精神驱散。
这回，青色的光晕中混入了神性的淡白色彩。聒噪不止的界外之音终于被环状扩散的精神驱散治疔成功，巨响戛然而止，总算恢复了正常。
气流般涌动的声音仿佛时间停止般瞬间平息下来。界外之音突然怪叫一声，随后终于激活了自己正常的逻辑，找回了先前健谈的状态:“……诶我去!刚刚太吓人了！”
“……您经常这么抽过去？”乔恩淡淡扫视着设备上方的信息窗口，随即诧异地问道。
“额……也不是经常……”界外之音一想到自己刚刚抽风般的可怕反应，不禁感到一阵恶寒，“嘶……怎么说呢，我一旦遇到完全出乎意料的情况就会这样抽过去……
“唉……如果不是你们搭救，我估计还得再晕上个几小时才能恢复过来。”
“能说说是什么导致了这种反应吗？”乔恩并未一心扑在“进入界外之音空间”这件事上，他明白现在的情况是仅凭代行者的技术手段无法突破婉婷脆弱的梦境信道，而界外之音又是个记性很差的特殊存在，这种情况下细细挖掘反而可能有所收获。
“……怎么说呢……咳咳……”界外之音有些难受地顿了顿，“我刚刚才发现，那块晶体实际上根本不属于我们这一系的——它跟那个‘暗之主’才是一道的，和我的族人压根没有关系！”
“那婷婷会不会有事？”凯蕾娜双眼瞬间一瞪，顿时快步冲上来，双手重重压在仪器上，表情象是只受惊的兔子，“她现在怎么样了？！”
“好端端着呢，”即便嘴上安慰着对方，界外之音的语气听起来却极为疑惑，“……但是……按照我自己的常识，这时的婉婷早该暴毙了——额，但事实却是她还好好活着。”
“规则属性不匹配？”乔恩知道凯蕾娜一谈到婉婷就会智商狂降，赶忙支开对方向界外之音问道，“类似献血时候的血型吗？”
“对！差不多就是这样！”界外之音当即肯定了乔恩的推测。
“看来就是郝林先生对复制体做了些改造……”稍稍恢复理智的凯蕾娜摸着下巴仔细想了想，“所以这对咱们进到空间里查找那个密文有什么帮助吗？”
“……目前看来没有，”界外之音有些悲观地答道，“反正我先叫婉婷试试控制我的屋子，你们等我好消息啊。”
凯蕾娜与乔恩对视一眼，当即默许了对方的意见。界外之音那边很快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直到一阵有些迟缓的惊呼从窗口上载来，二人摒息凝神的寂寞才被瞬间打破:
“呀！小黎子，神明大人，这球里边怎么黄黄的！”
很显然，无论对面用了什么办法，婉婷确确实实看见了那颗承载着密文的金属弹球。
“好样的！看看能不能控制它！”凯蕾娜瞬间精神振奋。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在婉婷病房外站着发呆的塞克森却火急火燎地传送了过来，带着他那招牌的狞笑来到凯蕾娜身旁，抓住对方肩膀的动作却有些僵硬:“女士，我觉得自己过去的某个经历可能会对警员甚至审查官对抗那块塔行者碎片有帮助。”
“赶紧说，”凯蕾娜眼神一凌，望向一脸憔瘁的男人，“你来自过去，时间差是你最特别的地方。”
“……我曾经见过类似的现象，”塞克森尽管保持着诡异的狞笑，语气却相当严肃，“那是在乘坐萨图兰忒蒸汽飞行器在奥利维拉的高空游玩。
“飞到拉威尔山脉上空的时候，突然在半山腰望见一只空空如也的热气球——但吊篮里边的乘客却仿佛人间蒸发了。
“我们对此感到相当好奇，慢慢降低高度靠近热气球，想看看里边到底有没有人或者货物，却很快看到了一种非常诡异的现象。
“——褐色的吊篮内部竟然被均匀分成了密密麻麻的栅格结构，是上下左右都有的立体形态，几乎每块格子都是一个缩小版的热气球吊篮，密密麻麻的样式让我想到了那些蠕虫钻出的小洞，现在想来更象是古早时期的ai生成的错误影象。
“有人尝试踏入被分割成许多份的吊篮——他成功了，奇怪的栅格结构塌陷了下去。但在双脚踏上表面的那一刻，一种令人恐惧的刺骨寒意却骤然漫上了他的身躯，仿佛全身被塞入了冰柜之中。
“而就在他惊恐中离开吊篮的几秒后，一阵耀眼的白色光芒突然极速蔓延复盖了整颗热气球，在空中形成一大团柱形的明亮巨物。
“我们被吓得浑身发毛，转身开着飞行器就逃离了这个恐怖的异象——但等到十几秒后再转头时，却发现原处早已空无一物。
“就好象刚刚望见的一切事物都不过是虚无缥缈的幻觉。
“现在想来，那或许就是一块飘浮在空中的塔行者残片。
“而更奇怪的是，在那次旅行过后，只过了短短一个月，那个曾跳上吊篮的同行者居然又莫明其妙地回到了事发之地——随后彻底失踪在了拉威尔山的密林中。
“一切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回去，然后，他便真的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