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行者千年老店幻汤厂,一家充满传奇色彩的千年老店。在那个梦位面刚刚迈入复兴时代的日子里,它便已经矗立在了天顶座这座代行者最为标志性的巨构中。
在它之后,有无数与高级心灵网络技术和现代传送技术接轨的现代店铺沉浮在跨文明经济体系的大潮中,在它之前,大多数的老品牌都没能撑过一次又一次的技术变革,永远成为了历史。
在风云变幻的文明历史中,它接待过霍尔莱塔的王族,代行者的最高权限者,艾欧的女王卫队,卓姆的政要团,塔纳古斯的大祭司,方舟蜂群的主巢心智,炼狱的古圣通灵者——当然也有无数梦位面各大文明的工人,农民,工程师,科学家,艺术家,官员,商人……甚至盗贼,海盗,骗术师和战争贩子。这家看似年代并不久远的连锁店事实上已经成为了大量梦位面居民近一千多年最深刻的家常记忆之一,成功成为了代行者文明一个经久不衰的文化符号。
而又由于某些大家都懂的原因,梦位面能在正常时间环境中活到一万岁的智慧体少之又少,这也就导致郝仁与莉亚斩杀疯嚣的历史在众人心中的体感年代相当久远,而莉亚与疯嚣之主上亿年的角力更是无比遥远的太古历史。绝大多数梦位面居民都出生在复兴后那个相对富庶安全的世界,并不怎么熟悉刚刚复兴时的艰苦环境。
对于大多数长生种来说,最令他们印象深刻的还是两千年前那个艾力莫斯的“铁王时代”落幕,代行者和霍尔莱塔争夺宇宙内领导权,方舟蜂群内讧不断,审查官四处查找时空裂隙查杀疯嚣残留物的时代,以至对于现在的新时代略感迟钝。
而这正是幻汤厂刚刚成立的年代。
“哦——原来是这样啊!感觉听了那么多故事,我都能就着历史韵味下饭了!
伊麦尔娜从纯净如汞的液态汤料表面夹出一块鲍汁箩卜,吹都没吹就塞进了嘴里。与一般人想像出的温热箩卜不同,她是直接捞了一块滚烫的出来,含在嘴里却没有丝毫痛苦之色,神态自若地嚼着鲜嫩多汁的箩卜咽了下去。
“不烫吗?”月牙的碟子里摆满了水彩胶和烤龙腿,旁边还配了杯长子鲜血汁,坐在郝仁和莉莉当中望着正对面的小蘑菇头,“……对了,这池子里的汤眼瞅着也快要见底了,加点吧。”
“唔嗯……好吃的……当然不烫,我身上可以达到的温度可比箩卜高多啦!”伊麦尔娜低头炫着盘子里的虾兵蟹将,抬头就看见汤锅里的料子正不断上涨;她朝前轻轻呼气,一簇灼热的紫红火蛇便自口中喷吐出十几厘米,“这家店真是名不虚传啊,比火锅还好吃!”
此刻正值母星夜间,幻汤厂店内热闹非凡,无数大大小小的桌子排列在高耸的同时一如天花板般平滑的蓝色天穹之下;前后左右皆望不见尽头,如同在餐桌周遭放上了四面宽敞的镜子。在这片巨大的拓展空间中,无数桌位如同大型能源星球上的魔能方尖碑,配上灯红酒绿的绚烂颜色,显得格外梦幻。
桌位的型状尺寸乃至体积都是可以随意调整的,不同桌位间可以随意融合拆分,如凝胶般相互糅杂;而每个人观测器官接收到的光线也可以随意调节,无论阅览哪些文娱产品都不会影响周遭的众人。
宽敞的圆桌上,顺时针一圈坐的分别是郝仁,月牙,莉莉,海瑟安娜,斯旺斯,薇恩,月弦,伊麦尔娜和赛莲。每个人的身前都摆放着一个金属凹槽,其中盛满了银白色的液体,从上往下看如同几轮银白色的皓月。
幻汤厂的吃法非常简单,无论取用餐具还是夹取食物,都依靠和心灵网络的紧密链接进行操作——大多数人都能正常链入,例如月牙,伊麦尔娜和赛莲;有些则要借助辅助设备:斯旺斯的太阳穴上就贴着一块微小的金属组件;更有甚者则干脆连网络都不需要链接:郝仁仅凭自己精神的想象就能从那滩液体中夹取出食物。
而对于月弦这样无法链接网络的特殊人群,就只能由他人代劳取餐了。
【言至此处,肯定有人要问:光凭智慧体的想象如何能在一池子“物质汤”里面捞出正常的,可食用的菜品,而不是一堆不成样子的“伪菜”?】
这就得靠心灵网络那边提供的菜单了:幻汤厂的厨师并非无所事事,而是会不断更新网络中的菜单,根据梦位面居民的口味调整自己的卖点,也会经常推出新的推荐菜和会员活动,提高饭店竞争力。
又为了保证每种智慧体都能吃到自己心仪的美食,不仅是碳基生物认知中的食物,其他存在喜爱的物质也会被录入菜单。
于是在幻汤本身具备的优秀空间和物质合成技术下,每一位梦位面居民都能坐在一张桌前享用美味。它是代行者人包罗万象的像征,也是这个智械文明效仿帝国为宇宙大同做过尝试的一个小小缩影。
不过对桌前的大多数人来说,倒是没意识到这场聚餐有多大的文化价值,他们对食物的最大称赞就是美味。
月弦的餐盘上摆满了螺丝钉和钢尺,她吃饭的动静极小,但却尤为迅速。伊麦尔娜猛吃海鱼刺身时一不注意,转头一望时,月弦的盘子早已空空如也,轻轻捏着前者的衣角一脸纯真地望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一摊澄澈的池水,轻声说出自己想吃的铁铝铜镍小部件。
伊麦尔娜当然抵挡不住这么可爱的求助,每次都极为迅速地帮月弦添上美食,有时候大脑一过载就会塞一堆人吃的蔬菜肉类到月弦盘子里,让她一脸茫然地死机了好久——就连身后在池子里捞能量球吃的赛莲也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坐在正对面的月牙默默看着,心中暗自一乐,却不知这一切都被身旁一言不发的郝仁看在眼里。
相比之下,薇恩和斯旺斯的餐桌礼仪明显讲究多了——单单一次面见神明显然无法消除他们心中对于郝仁乃至帝国的敬畏,每次使用餐具时,他们都尽量表现出优雅和拘谨的姿态:刀叉轻拿轻放,避免使用自己不熟悉的空间抓取餐具,防止因不会使用把食物弄得满身都是;不要作出太过激烈的表情,这样或许会令神明不快。
对于那位突然出现郝仁和海瑟安娜身旁的狼……猎魔圣人刘莉莉,斯旺斯看不真切,但他一口咬定这位看似埋头吃饭的大人物突然出现在人群中显然不只是为了出门吃顿饭,而是带着非常重要的目的。
这个任务大概率和自己无关,而与整个圣灵文明有关——刘莉莉此番前来必然是在探查自己身上的某些情报。
斯旺斯又联想到这位刘莉莉的种族:据说古代种的古称叫做猎魔人,是一种强大的魔法生物,极其擅长灵魂方面的法术,经常在审问犯人,搜集情报时派上大用场。因此看似埋头炫饭的莉莉显然是在观察着自己和薇恩的一举一动。
他因此变得尤为小心,眼神时不时瞟向对方,想象着对方其实是在满脸狡黠地窥探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莉莉正摇着她那条巨大的银白色尾巴,在源源不断地从幻汤里捞出各种各样的排骨来,将它们堆成一座小塔,随后以狂风骤雨的速度舔食起来,短短几秒之内就吃干抹净,又拿着汤勺从池子里捞了十五根扇子骨出来。
斯旺斯观察良久,没看出来她是怎么做到不吐骨头的——或许这也是猎魔圣人练就的绝世神功之一。
咱们先抛开和空气斗智斗勇的圣灵文明二人组,让视野重新落在月牙身上:此刻的他正咀嚼着一根白菜,盯着盘里的蒜蓉鲍鱼和鸡蛋饼若有所思,时不时还瞅一眼对面其乐融融的月弦,赛莲和伊麦尔娜。这场聚餐果不其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大家都在各说各的,但氛围却格外和谐。现场无人抽烟喝酒,也没有闹哄哄的吹牛打屁,气氛没那么高雅,但还真有几分雅士闲谈的味道。
不知不觉中,月牙的视线落在了桌上存在感最低的海瑟安娜身上。身为神国的最高打理人,海瑟安娜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处在慢条斯理切血豆腐和喝长子汁的状态,仿佛又回到了一万年前那个带着一帮非主流血族闯荡雅典庇护所的死装年代。月牙思索片刻,断定她的心思明显不在聚餐上。
不过身为财富女神薇薇安的大女儿,她思考其他的事也属情理之中,这说明不了什么。
月牙微微点头,继续埋头进食。但不知为何,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自己居然在用汤勺搅动幻汤时逐渐感受到了一丝莫明其妙的熟悉感。似乎有什么能量通过翻动的波浪越过汤勺涌入了他的心中,令他突然放下了碗筷,有些诧异地盯着汤料,又一次下意识握住汤勺,将它没入了银白色的液体之中。
月牙迟疑中扭头望向郝仁,却见他一声不吭,低头用餐,仿佛是在故意回避他的视线。也正是在他扭头的工夫里,一阵淡淡的蓝光突然在汤勺底部微微泛起,令月牙瞬间投去视线,随后一把提起了汤勺。
他转头朝汤勺上定睛一看,随即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
勺底安静地躺着一根只有两三厘米长的水蓝色钉子,浑身晶莹剔透,正微微颤动,如同一名刚诞生不久的婴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