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郝仁这番解释，月牙在沉思中持续了大概十五秒，才慢慢开口问道:“所以……这种超逻辑的联系对我们的日常生活有干扰吗？”
伊麦尔娜听罢当即一拍大腿，瞪着眼睛赞成道:“诶对!我就是想问这个，这种奇奇怪怪的联系总让人觉得心里毛毛的……有点害怕诶……”
郝仁安静地坐在褐色的木椅上，提着银白色的艾瑞姆长枪，视线在二者和中间的赛莲身上游走，片刻之后浅笑着提问道:“你们认识多久了？”
“……一两天吧，”伊麦尔娜食指摸着嘴唇想了想，随后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但我很好相处的!别人只要不是故意针对我，我都能和他成为朋友。”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郝仁提着手中的长枪将它如船浆般随意搁在椅子的正前方，“这种联系是‘不必要存在’的，因为即使去除掉它的影响，你们之间友谊的创建也相当自然，不需要额外的解释。”
赛莲微微睁大了淡蓝色的眸子:“我好象有点明白您的意思了。”
“拙劣的精神污染只会在生活中徒增怪异，真正可怕的影响不会让身陷其中者感受到任何异常，它会让被影响者时时刻刻认为自己生活在一个毫无波澜永远安稳的世界中。”月牙思索后缓缓说道。
“没错，对月牙你来说，这点应该并不陌生，讲讲你的看法。”郝仁双手张开抓着椅子靠背的两端，随后被身旁的海瑟安娜迅速抓着骼膊放回了原处。
迎着众人好奇的眼神，月牙将自己所知的故事娓娓道来:
“腥红研究院曾经做过一个实验，在一颗普通的碳基生物宜居星球上借用拟态技术催化了一个虚拟文明，并用参数场在其中设置了许多特定的规则，用来研究一个文明在低科技阶段的永续性如何。
“在那个世界中，光速异常低下，也没有任何传送相关的技术可能，但煤炭石油却是可再生资源。人们日复一日地生活在地表文明的低科技环境中，在加速时间的信息时代初期度过了将近十万年的安稳日子。
“在这期间，他们的教科书将信息时代初期定义为‘人类文明的终极阶段’，星空就是以恒星为中心半径半光年的狭小世界。
“没有超光速，没有空间传送，也没有灵魂学研究——科学没有秘密，所有的研究都是进展到一定程度就形成了一种确定到诡异的‘拨云见日感’。人们相信科学是完美而无遐疵的，并一代又一代地夸赞自己种族的理性和坦然。
“这期间，当然也有人好奇过，半径半光年【以正常光速为衡量】之外的局域是什么，但在技术力低下的飞行器来到星系边缘后，也只是传回了一些单调的信号，便彻底失去了联系。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再大胆的猜测也对文明毫无推动力。
“没有阴谋，没有迫害，没有思想阉割，文明没有对自身做出任何形式的束缚——但他们就这样在地表困了整整十万年，直到课题更改，规则限制解除，这个虚拟文明才在几百年之内迅速迈入了星际时代。”
月牙的讲述到此正式结束。伊麦尔娜聚精会神地听到最后，不禁撑着大腿感叹道:“这么说，确实有这种感觉啊……
“一起行动，一起解谜，一起经历死战，最后月牙哥还救了我的命——于情于理，我们的关系一下拉近了那么多也是正常的。
“也就是这种合理性让我们暂时忽略了这种背后产生的联系。”
说到这时，伊麦尔娜已是红光满面——似乎是终于有了一个机会证明自己并不傻，她的发言格外踊跃。
“说的不错，总之那座宫殿，月牙以及【旁白】不可能没有关系，”郝仁象个手拿粉笔的高中老师小幅度挥舞着自己的双手，“不过你们不用担心，这种联系目前不会产生任何负面的后果。
“相反，它有时还能变成你们打破僵局的有利武器。”
“……的确，假设刚刚我们的一系列推断成立，如果换一个角度看，这种侵染也算是害处最小的那一类，”赛莲摸着下巴细细回忆着先前的见闻，“虽然没有证据证明那座宫殿完全处于月牙的控制之下，但它好几次出现都对咱们的行动产生了正面作用。
“帮我从苗圃里成功脱离，让我突然在梦境中出现……这些很难说是无意识情况下导致的结果。
郝仁望着赛莲散发着淡白光芒的长发，突然一脚踩住椅子前方的长枪:“有没有发现，其实相比伊麦尔娜，你被那座宫殿代表的体系影响得更深?”
“……确实如此，”赛莲眨了眨眼，“我自己塑造的身体到现在为止还是那副小娃娃的样子，灵魂的耗能也比以前大不少。
“……其实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爽来着。”
说着，赛莲突然拍了拍月牙的背:“不过当然不是对你不爽，你别误会啊，这句话要是冒犯到你我撤回……”
月牙笑着摆了摆手，心说赛莲的性格也并非冷到冰点，突然转头望向若有所思的她:“之前伊麦尔娜和我聊得比较多，一直没来得及研究和你有关的奇怪现象。
“正好现在对之前一大堆情报的梳理告一段落，也是时候聊聊这个了。”
说着，他从兜里拿出数据终端，令后者开始播报目前和赛莲有关的信息:
“赛莲最早与月牙等人见面是在圣灵人杜拉特的杂货铺中，当时她刚刚出现时只是一个几厘米长的小娃娃，后在厄蒙尼馆内因不明原因突然成长到了半米多高。
“随后，她展现出了许多奇特的能力，例如能快速旋转头上的螺旋桨来实现短距离快速飞行，旋转时触发的心灵震荡足以撼动暗之主齐克萨诺斯的精英造物‘严酷之父’。
“最终在齐克萨诺斯临死前自动程序的灌注下，赛莲获得了它最纯净力量的一部分，灵魂重新回到了人型状态，也在机缘巧合下救了当时情况紧急的伊麦尔娜。”
“一直以来，我都把赛莲你在小娃娃状态下的各种奇怪能力和齐克萨诺斯的力量联系在一起，因此没有去细想。”
“但在郝仁先生的协助解读下，我对这些力量的来源产生了怀疑。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赛莲小娃娃形态的诸多能力其实是那座宫殿赋予的呢？”
月牙的一番话令赛莲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她伏着伊麦尔娜的身子一进一出，仿佛是在泡游泳池:“……有点道理……齐克老师之前从未展露过类似那个娃娃的能力，我们之前陷入了思维定式。”
“如果以这个角度去思考问题，我充能宝能耗过高的问题是不是也能解释了？”
赛莲将先前身上一直挂着的充能宝取下来递给月牙:“我们拿新思路重新试试，月牙，用你的能力试试看。”
月牙有些疑惑地接过充能宝，此时还不太理解赛莲的意思，但他很快回想起了一件事——自己在向斯旺斯和薇恩展示代行者人类的强大恢复力时，曾经拿出一把小刀朝手掌划去，小刀在接触到皮肤的一瞬间便被弹开。
待到自己捡起小刀时，它已经变成了抹造物。
似乎当自己产生了某种“自残”行为后，抹杀者的运行机制就催动力量将刀具直接转化为了抹造物。
月牙可以确信这个能力是最近才出现，自己从小就爱拿塑料刀和指甲盖戳自己手臂玩，偶尔还会戳破皮，但自己从未在家中找到任何过去产生的抹造物。
为什么会诞生这样的机制？是某种意识希望自己一直活着，所以专门做了这种“防自残机制”吗？难道是那位“苍白之王”所为?
月牙不能确定，他只能将这些疑问简短地告知众人，随后提起充能宝就向自己骼膊上猛砸过去。
随着充能宝微微凹陷进月牙的皮肉之中，又被迅速弹开，月牙借助数据终端准确预判了它的坠落轨迹，利索地将它接住，随后递到赛莲身前:“你猜的没错，充能宝果然也变成抹造物了。”
赛莲点着头接过充能宝，一边还不忘探讨刚刚月牙提出的疑问:“你说这种变化机制是防自残机制?
“目前的情况似乎不需要这种功能，你的心灵防御非常强大，不可能被心控自残。比起你的猜测，我倾向于认为这更有可能是种侵染机制，用于确保你对外界的基础影响力。”
赛莲一边说着，一边将充能宝重新贴回身上。几乎只在一瞬之后，她身躯上的白光便增亮了将近一倍，如接触不良的台灯瞬间恢复正常，将本就明亮的圆盘中央照耀得更为引人注目了。
望着突然从自己身子后面蹦出来的“光线刺球”，伊麦尔娜轻轻摸了摸脸蛋:“妈呀，幸亏我已经进化成船灵了，不然得被亮瞎了……”
赛莲感受着身上涌动的能量，突然露出一个礼貌的浅笑，慢慢望向月牙:“起效了!我说之前怎么一直充能不畅!原来是能量没有替换成抹造物!”
“……这样一来，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月牙重重点了点头，“那月弦的能力是不是也和那宫殿有关?”
“再深入一步吧，”郝仁突然出言延伸了月牙的猜测:
“月牙你自己的多种能力，会不会也来自那座浮岛上的宫殿?”
【?】
“???”
此言一出，众人的思绪瞬间便被调动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