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伊麦尔娜跟着月牙火速来到不远处的一座健身馆旁时，已经有数量将近一个排的代行者机械卫队将变形员撑开的空间包围在了中间。远远看去，银白色的体育馆旁仿佛立起了一座黑压压的环形山脉，持续向外散播着某种难以抵挡的心理浪潮。
警务机械大都不是人形。代行者经历了多年的族群迭代，已经没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生命本体概念。大量生长着眼球的球状光滑机械上，延伸出的触腕缓缓飘动，每个吸盘都是一个武器发射口——这样极为丑陋的形貌反倒能使代行者警察告别破绽百出的战斗模式，全身心投入对犯人的追猎中。
伊麦尔娜隔着老远瞪着那么多奇形怪状的警察同志，瞬息间读出了它们心中的敏感与锐利。她没像初入代行者文明时那样直接一嗓子嚎出去，而是很乖巧的跟在月牙后头，踏着石地慢慢凑近机群。
当然，那么矜持的一部分原因是她刚想大喊声“朋友们好”就被赛莲狠掐了一把。
在两队人马的距离缩短到一定程度后，月牙等人的心智瞬间与那些代行者警察相连接。很快，队伍中唯一一位保持人形的代行者警官便从一群铁球触手怪里走了出来，抬高右臂朝着月牙手腕打上一串五颜六色的光芒。
来者身高修长，头戴一顶白金色的警官帽，面容上没有任何多馀的细节，除了五官外的皮肤如上万年前的3d建模般光滑。
伊麦尔娜望着五彩斑烂的灯光眨了眨眼，从中读出了具体的文本内容:“什么叫代行者天河五号灯具厂生产?”
“您很有观察力和分析力，小姐，一般智械不会直观分析我们为了互相识别身份而发出的扫描灯光中隐藏的文本，因为它们算力不够，只能被迫节约自己的能量。”警官朝伊麦尔娜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随后立刻与月牙交流起来。
伊麦尔娜挠了挠头，大概把警官的赞美之词翻译成了碳基生物能听懂的话:“小姐您真聪明漂亮，您身体素质真好。”
【……】
总之，借助心灵网络，众人很快搞明白了大致的情况——这些代行者警察是月牙以审查官的名义请来协助行动的特别行动组队员。此刻他们已经将变形员从撑开的空间门中救了出去，用特制的科技手段将空间门稳定了下来。
一扇蓝黑色的旋涡状传送门此刻就歪斜着插在石地上，一旁又一次吸了一肚子机械傀儡的变形员正坐在一块巨石顶端，早已不复先前的礼貌优雅，身上的光彩如箭矢般四散飞舞，指着那扇门就是一阵痛骂:“我x你xx的x东西!x你全x!”
变形员的真实性格与月牙想象的相去甚远。在一阵鸟语花香的问候后，代行者警官理所当然地将他踢出了心灵网络，找了两个警员安抚他的情绪。前者转头继续对月牙汇报道:“您放心，审查官阁下，我们特别行动队的原则就是不泄露审查官的行动内容与踪迹。
“无论是那些特别的机械傀儡，还是卓姆先生替您保管的空间，在您没有同意我们对其进行处理之前，我们都无权进行任何干涉。”
“恩，”在经历了几天的适应后，月牙总算对审查官的权能有了基本的认识，“这些机械傀儡就暂放在你们的仓库里，等我的实验室下来后，再转移进去。”
“明白，我们绝对听从您的指令。”警官目光如炬，微微颔首，表达了十足的尊重。
基本的外部工作交代完毕，月牙带着伊麦尔娜和赛莲与警官慢步走向前方的传送门:周边的机械警员很整齐地退让到体育馆的墙壁边缘，等待着自己的长官和审查官做出下一步的行动部署。
“这片咖啡休闲空间已经被我们彻底封锁，学生教师也被尽数遣散，对外给出的理由是查到了隐藏在空间中的安全隐患，”警官盯着边缘蔚蓝，中间漆黑的黯淡传送门耐心解释道，“一艘警用心智船和空间船就停靠在学校里，现在无论是放人出去还是找人进来，完全看您的意思。”
月牙盯着深邃黑暗的传送门看了几秒，承认自己几乎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了解。您大致讲讲这个塞满傀儡的空间目前处于什么状态?”
“正常的空间是具有封闭性的，无论它们有没有正常的边界，都能大致确定其影响范围。
“但这片空间不一样，它的大小是无法确定，无论依靠时空涟漪测绘法还是量子纠缠标尺法，都没法完整测算出它的精确规模。
“我们甚至怀疑它的规模是无限的，只是将自己的其中一部分转化为了我们可以理解的形态。
“啊，可能有些难以想象，总之结论就是我们无法对其进行移动和后续作业，甚至没法确定它是否位于梦位面。”
伊麦尔娜惊奇地望着从传送门中慢慢渗出的黑暗灰烬，不假思索地问道:“既然是无限的，那岂不是说这片空间整体和梦位面有一样多的……信息量，甚至里面还可能有文明?!”
“也不一定，”警官连接着分析师和技术顾问的心智耐心解释道，“无限之间也有差距，至少面前这片空间代表的可能性和复杂性远远低于常规宇宙。”
听完他的解释，月牙低下头思索片刻，向警官问道:“您对接下来的行动有什么建议?是直接深入空间，还是有其他办法?”
警官的回答非常干脆:“出于保护线索的原则，我建议先派些探测器进去探探情况。
“如果真遇到了危险，必要情况下，咱们可以把这片空间可理解的部分全部炸烂。
“继世主教导我们要对威胁施以雷霆手段，所以我们这回带了几颗足够彻底炸毁行星系的湮灭弹。”
伊麦尔娜对警官的果断有些不解:“……行星系?!额，我觉得应该不至于会到这一步吧？”
“概念层面的威胁几乎是瞬时的，伊麦尔娜小姐，”警官的语气相当严肃，凝视着那扇传送门认真地说道，“我们不是虚空文明，对规律武器的抵抗力和容错率都不高。
“一旦威胁扩大，迅速消灭就是唯一的手段。”
伊麦尔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与此同时，几只如飞蚊般细小的探测器开启隐身状态，越过传送门进入了那片未知的空间。警官向月牙要来数据终端，用手指朝它身上“滴”了一下，终端便和探测器的摄象头创建了联系。它将飞蚊探测器收集到的影象传入众人心中，随着周围的环境一阵模糊，接着再度恢复清淅，众人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一座冰冷苍白的仓库内。
场景清淅无比，纯白色的金属走廊一眼望不到头，墙壁与地板上看不见任何用于指路的告示。室内充斥着稳定且令人略感不适的白色光芒，周遭传来僵硬而稳定的踏步声。徜若不是没有那种凄凉悲怆的氛围环绕周身，众人都要以为自己已然处于这仓库之中了。
月牙瞬间认出了这幅景象——正是那天自己被npc埋伏时陷入的诡异仓库!
除了仓库之外，此刻周围只剩下了警官，终端和自己熟悉的两位同伴。众人就这样“飘浮”在三维投影的“上层”缓缓前进，以更高维度的视角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本机现在正在把探针的无死角探测功能收集到的影象传到你们脑子里——飞蚊的速度很快，这些影象都是合成后慢放的，”数据终端此刻隐去了自己的形态，只在月牙身旁留下了一条蓝色的虚线，“希望你们没人晕4d。”
【qwq】
伊麦尔娜很自信地一拍胸脯:“放心，终端，我晕3d不晕4d!”
数据终端抖了抖身子:“那就好，你要知道，伦道莫夫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都晕2d，他们光是看着本机的正反面都会觉得晕，得亏搭档没招这帮子人当房客，不然本机一个月不知道得被讹多少笔精神损失费——诶，你们说创世女神莉亚怎么会造这么一帮人出来……”
伊麦尔娜:“……那还真是无奇不有啊……”
随着飞蚊探针逐渐向仓库的深处前进，不出所料发现了许多月牙熟悉的“冻结者”傀儡机械。这些机械空洞无神地徘徊在走廊之内，完全没有发现代行者警方撒出的微型探针，但身躯依旧做好了战斗准备，随时准备扑向任何出现在走廊内的敌人。
但以这些傀儡的科技水平，显然不可能识破拥有雷达光学双隐身的飞蚊探针。
“……看起来它们只是漫无目的地在其中游荡，然后逮人就杀，”警官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初步判断道，“但这与之前的情报显然存在矛盾。”
“有没有可能是这样:这些傀儡本来只是一群来自远古文明的失落机械，但却被一个邪恶的外来意识给控制了，”伊麦尔娜关键时候的思维一向活络，结合圣灵文明的遭遇猜想道，“所以它平时想要控制机器人引诱别人的时候，就下放意识，让机器人出去骗人，而在被人戳穿之后，就躲起来装死，想让咱们误以为袭击只是因为机械失控?”
“这个思路确实有点意思，”月牙赞许地看了小蘑菇头一眼，“赛莲，借着数据终端的感知，有什么特别发现吗？”
“有，这些机器里蕴含着惊人的焦急和悲愤情绪，”赛莲拖着淡白色的光晕从伊麦尔娜右侧飞出，“探针没有灵魂，读不出这种情感。”
“情况越来越怪了……”月牙一时开始思考眼前这番景象和旧神明之界的关系，但就在他开始思索那个奇怪实验室空间和这片空间的关系时，飞蚊探针却突然有了重大发现:
“其中一间房里检测到i型人类的dna，是从墙角一滩干涸的血液中提取出来的!”
情报上载的一瞬间，众人眼前的景象便瞬间变幻到了数据终端所言的血迹房间中——果不其然，空无一物的银白房间中，一滩杯盖面积的干涸血液静静贴在墙角，如硬化的颜料般毫不起眼，周围没有任何与之相似的痕迹。
毫无疑问，在月牙之前，这片空间早已有人涉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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