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拓展空间逐渐远离空间密布的实验群落，无数体感黯淡的“光斑”如倾泻的火雨般朝栋洁二人袭来，但它们很快便突兀地停滞在了驱离的空间后方，随后慢慢消失。
对于能够控制空间的存在来说，控制物质和能量自然也是轻车熟路。追踪者的子弹看似威力庞大，数量众多，但以栋洁的视角，无非也只是一串数字。当它们跨越空间来到脱离者的表面时，已然化作黯淡的灰烬无声散去。
设备完好的拓展空间中，栋洁随手抹去十六名研究员的血迹与布料，随后瞬间出现在中央控制台上。闪镜的右臂则夸张地裂为五张金属薄片，各自飞速摇摆着触摸各种关键组件，尝试挖掘其中的信息。
“……看得出来他们非常谨慎，即使是实验区的实操空间泡，里面记录的信息也相当有限，”粉毛机器妹子的语气略显失落，“啧，还以为能一举搞清楚那帮家伙的企图呢，秘密获取情报之类的工作果然很难左右大局……”
“别灰心，至少咱们知道了他们在对‘远古时主’的遗骸进行研究，”栋洁一边准备与上司通信，一边轻笑着安慰有些不快的闪镜，“这几年在萨图兰忒的基地经营越来越顺利了，事态正变得越来越好。”
“……这倒是，但总有不了解情况的家伙把咱们跟那些恐怖分子混为一谈——有些喷子我都不想理会，超信息时代让很多智力不过关的东西都能上网了，”闪镜随口发泄了两句，“怎么样，要把这片空间直接运回基地吗？”
“运，”栋洁的语气相当自然，“据我观察，长子和新守护者军团对我们的行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来那位统领千军的继世主郝仁也一定默认了咱们的行动。”
“明白。”闪镜慢慢点头，开始深度破译这些计算机群中的剩馀加密信息。拓展空间的跳跃并非象是星舰巡航般以普朗克长度为单位前进，而是在各个空间落脚点瞬间跃迁
随着空间泡在某种难以理解的概念上转移着方位，栋洁终于确定追兵已然彻底放弃，于是放松地将落在左肩上的单马尾重新甩回脑后，接通了与上司的通信。
中央控制器的正上方很快徐徐展开一面淡白色的信息窗口，一名面容阴冷，左脸颊上生着奇怪爪形沟壑的中年黑发男子出现在栋洁面前。他慢慢观察着栋洁身后的环境，随后缓缓开口:“栋洁，任务完成了？”
“是的，于雷老师，”栋洁轻轻推了推自己的金框眼镜，异常认真地回答道，“没遇到困难，待命的队员可以离开预备岗位了。”
“好，干的漂亮，”被栋洁称为于雷的中年男子表情放松了些，脸上的奇怪沟壑似乎缩小了几分，“具体的实验信息和任务过程闪镜都传给我了——现在告诉我你的猜测，这处实验群落为什么会突然被发现和攻破?”
【在继续于雷和栋洁的对话前，我们有必要回顾一下先前的剧情:栋洁所处的“反暗眼组织”始终在与一个名为“暗眼”的文明对抗——而这个文明正位于旧神明之界。】
【按理来说，暗眼文明的实验群落创建在一处名为“古楼遗骸”的拓展空间群中，其自主隐匿性与排斥性极强，常规的空间爆破根本无法突入其表层。】
“……排除了所有不可能，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希灵帝国的审查官出手了，利用远超我们想象的科技手段击破了古楼遗骸的防御，”栋洁直截了当地做出了判断，“而就在昨天，帝国审查官郝林消灭了一颗红晶原体。
“我猜测这本就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动，审查官团队有意调查这个所谓的时主遗骸——联合长子破解了空间群的防卫体系，拖走了拓展空间。”
“希灵帝国的介入嘛……很大胆的猜测，”于雷冰霜般的脸庞竟一时露出一丝笑意，“但希灵帝国从不干涉低等文明之间的常规战争，这个可能性不大。
“我更愿意相信是故乡里的某些遗骸突然跑了出来，误打误撞地打破了他们的防护。”
“谁知道呢，老师，反正都是猜测，或许那些家伙手里正好捏着帝国出于调查目的想要的东西，所以才被盯上了，”栋洁与于雷对话的语气并未过分躬敬，反倒挺友善，“老师，至于红晶原体的事……”
“恩，你写的报告我看到了，红晶原体被郝林当众拉出来作为军演开幕仪式的标志物，这直接证明了帝国就是在对旧神明之界进行调查，”于雷的语气一如既往地镇静，“一直以来，我们的战士都有种妄自菲薄的心态，认为帝国是多元宇宙的超级文明，而我们不过是一只渺小的蝼蚁。
“但事实证明帝国已经对我们的故乡产生了兴趣——即使我们是蚂蚁，也是一窝对帝国来说很有价值的蚂蚁。”
栋洁眨眨眼，意识到于雷并不只是在陈述现状:“老师，您需要我做什么？”
“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和审查官相配合，协助他们完成一些任务。必要的时候，也可以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思考问题，”于雷的面容突然朝屏幕凑近了些，“栋洁，你是我最重视的调查员，暗眼一直想取你的性命，这正说明了你的关键，我现在需要你作为沟通两界的桥梁。”
栋洁微微皱眉:“但贸然接触不会有问题吗？”
【……】
“你觉得帝国不会想办法解决见面背后藏着的隐患?”于雷双手互握，用平静的语气轻声说道，“用动态的思维思考局势，目前的一切都在剧烈变化。”
于雷全程没有说一句废话，在告知栋洁空间停靠地点后便挂断了通信。闪镜望着突兀消失的通信界面，一脸错愕地望着栋洁:“于雷老大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用词简洁，不过他和你说话时居然能笑出来?”
“你应该知道，我从含着棒棒糖在暗眼街头和恩人玩的时候就认识他。这么多年了，老师也算是把我当成了他的孩子，”栋洁攥着长发瞬间来到闪镜身前，“不过这都无所谓了，在宇宙规律导致的灾难面前，咱们这层关系没什么意义，没能力的人再有关系都得失败。”
“嘿，我当然知道老大选拔你主要看的是能力，”闪镜不在意地笑着点了点头，“所以你那个念念不忘的恩人到底是谁？”
栋洁已然对闪镜神奇的话题转移能力见怪不怪:“都是些久远的往事，有些猜想我只和亲近的人说。”
“哈，那我肯定位列其中，”闪镜自信地一甩头，“说吧，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严重怀疑，咱们大多数人十年前能从暗眼基地内全身而退，其中一部分就归功于他，”栋洁轻声说道，脸上没有多馀的情绪，“时至今日，我还是没法确定他的生死，希望他还活着。”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闪镜挥舞着手中的刀具问道。
“他非常善良，这种善良不是标签化的，而是能从他的种种生活习惯中感受出来。”
栋洁的语气不知为何变得温柔而舒缓，她慢慢盘起自己的秀发，满眼明亮地望向混沌的上空:
“我们所有人或多或少都对世界上的种种事物有各种偏见，但他却能放下这些成见，只用自己收集到的信息判断对错，做出符合自己观念的事。”
“那他又怎么确定自己的信息准确无误的?”闪镜见惯了世界上繁杂的观点，她知道一个完全没有偏见的人是不可能存在的。
“这就是最神奇的一点了。”栋洁缓缓低下头，确认了一下逐渐向萨图兰忒慢慢驶去的空间泡依旧正常，随后用独属于任务的认真眼神望着闪镜:
“他仿佛知道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信息，而这或许就是他能在纵观全局后选择善良的原因。”
……
“到了到了!”
随着一道空间门在代行者古尔斯哨站的食堂徐徐展开，月弦，斯旺斯和薇恩慢步走入餐厅。月牙三人早已等侯多时，简短的寒喧过后，众人并未多嘴，很快入座，开始等待ai师傅上菜。
“等会儿想吃就吃，不用等我先动筷子，”月牙朝大家礼貌地摆了摆手，“咱们代行者不兴辈分那一套，小孩和大人都是一样的，谁高兴谁先吃。”
“恩嗯，说的对，”伊麦尔娜举着餐具在座位上晃来晃去，不过倒是没弄出声响，“开饭本来就是一天最快乐的几件事之一，没必要为了次序闹得不和嘛。”
而薇恩和斯旺斯则是一同露出一个表示尊重不同文化的笑容。月弦照例坐在位子上发呆，等待着螺丝钉和汽油激活她的思想模块。
“……诶，话说卓姆先生呢？他怎么还没来？”伊麦尔娜突然记起了这茬，轻轻碰了碰月牙的骼膊。
“兴许等会儿就来吧。”月牙话刚落音，一道菜品便被传送上桌——这是一盆相当不寻常的菜品，上方是绿色的宽叶片植物，下方则是一堆黑漆漆的碎块。
伊麦尔娜挖了一勺碎块放进嘴里，随后双眼一闪，立刻乐出了声:“奶油味的巧克力碎，好吃诶!”
“那肯定，毕竟这是我亲自培育的可可豆。”盆子顶部的绿色植物慈祥地笑了笑，用温柔的中性声线轻声说道。
伊麦尔娜刚刚伸出的第二勺顿时便停在了半空中:“啊？”
【？】
在菜品中的绿色植物开口后，众人瞬间惊讶地望向盆中。随着一阵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将近五秒，那绿植继续开口说道:
“这个出场似乎把你们吓到了?
“我是卓姆啊，想着趴一堆触手在你们旁边不太礼貌，最后就选了把灵魂附在菜里的法子。”
月牙:“……”
显然，“一道菜会说话”这件事还是过于有冲击性了——守护者和次子间的文化差异果然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