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林先生，休眠舱里的污染是您清除的吗?它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在金蕾耳一家惊叹于爱梅精神恢复正常之时，月牙飞速带着伊麦尔娜和她体内的赛莲窜了出去。为了防止破坏气氛，月牙并未告知他们和污染有关的事，而是借口设备使用后需要调试，便匆匆赶到了金蕾耳家的客厅内，拨通了郝林的电话。
在听完了月牙的询问后，郝林并未有多大的反应，而是轻轻开口说道:“我能从你的情绪中读出自责，但这事并不是你的错，而且不管你和赛莲有没有发现棺材里的污染，金蕾耳的母亲都不会有事。”
月牙内疚地低下头，心头萦绕着些许阴霾:“可是，这毕竟是我没有充分检查休眠舱导致的问题……”
“不，你并没有错。
“第一，我之前已经和你们明确说过了，‘污染已被清除’。既然我要求你对我绝对信任，那就没道理在你信任我之后出问题了，还要反过来责怪你。
“第二，以你现在对旧神明之界的理解程度，根本不可能察觉到污染的存在——这东西以信息为传播途径，寻常的检测设备很难发现它的踪迹。
“不过它倒是瞒不过我的手段。刚刚那簇污染是圣灵文明最后的残馀，它自以为逃过了我的追捕，其实早就被我刻上了标记。
“真是好玩啊，本来妄图灭亡一整个文明的存在，居然可以退而求其次到只对一个人下手吗？还真是能屈能伸，只不过它出手念头产生的那一刻，就是死期来临的时候。
“这回就算我给你提了个醒，月牙。潜伏在梦位面之上的叠加物绝非善类，即使依靠帝国的技术和我们的支持，你也必须时刻警剔。
“毕竟我不了解‘它’。”
【……】
月牙擦着冷汗轻轻点头:“我明白了，一定会小心的……但是，郝林先生，就算这污染真是以信息层面传播的，也不可能完全追不到踪迹吧？它到底是怎么跑出来的?”
等等，自己之前好象找过一个身份特殊的人——那个欧伊德先知!
月牙顿时一惊，赶忙继续说道:“难道……是从先知身上带过来的？”
“还不赖嘛，懂得举一反三，”数据终端屏幕上的郝林轻轻笑了笑，眸子中的血红越过影象，仿佛要降临到现实之中，“没错，作为与暗之主接触甚多的欧伊德先知，那个老人也被植入了隐形抹杀者污染，但他自身带有的时间能力延缓了污染带来的病变，因此在我赶到时，他还有的救。
“事实上，先知所掌握的情报本来就是不可能拿到的，污染会在我们有意向询问的一瞬间之内清除先知的一切思考能力和记忆。与其同时放弃情报和先知的命，还不如只保下后者。
“在玄武台号进行幽能轰击后，潜伏在先知体内的污染失去了容身之所，只能攀附在他灵魂的表面，准备后续再下手。但由于污染的影响力太弱，事实上已经不可能返回先知体内。
“在你进入齐克萨诺斯的苗圃后，它意识到你拥有离开另一侧的自由，所以便轻轻贴在了你身旁——但你的灵魂比先知【更为强大】，所以只能附身在外物上。
“最后，它选择了用于治疔的休眠舱，准备寄生爱梅，也就是金蕾耳的母亲。”
月牙满脸惊惧地听着郝林的言语:“这污染……非常智能，而且在下手之前几乎检测不出来……”
“没错，它的层次可不低，”郝林的面庞处瞬间闪过一个类似眼罩的物体，“月牙，现在你对污染有没有新的猜测？”
“一种用于入侵或者寄生其他文明的规则类武器?”月牙眉头紧锁，“如果真是某个文明的科技产物，应该能对它进行解析吧。”
“恩，我们确实做了不少解析，但还缺少关键的样本来佐证我的部分观点，”郝林略显笼统地回应了月牙的猜测，似乎有意回避这个话题，接着干脆直接将其岔开，“你对写作和历史肯定很感兴趣。在梦位面如此繁多的文学着作中，你有没有读过一个叫做坎特瑞斯的卓姆人写的小说集?”
“……读过，不过叫这个名字的着名作家在卓姆有足足五位。我想您说的那位应该是最特立独行的坎特瑞斯，”月牙点点头，“《血祭帝国录》，一本成书于七千年前，曾被封禁的黑暗风作品。”
《血祭帝国录》，大概讲述的是在一个不同于现实的世界观中，文明的道德上限被未知规则锁死，导致那些掌握多元宇宙级科技的文明具有极低的道德水准，三大多元宇宙级文明为了自己的利益互相攻伐，经过五六部作品后成功把宇宙全部玩完的故事。
这本书一度被认为是在映射虚空三大帝国，对创世女神不敬。坎特瑞斯的书被封禁，名声也一落千丈，世人唾弃他的悲观和无中生有，一部分人甚至称他为疯嚣之主的追随者。
直到两千多年前，随着梦位面的风气日益开放，这本文风黑暗却技巧绝伦的作品才被世人所认可。此时距离坎特瑞斯进入棺椁中安眠已过去了五千馀年。
“很大胆的小说，甚至让我一度困惑——在当时那个梦位面欣欣向荣的时代，到底是怎么诞生出如此黑暗的作品的？”月牙没想到郝林居然会提到如此冷门的作品，“坎特瑞斯某种意义上说得没错，如今的梦位面确实战火将至，代行者和霍尔莱塔的冲突绝不可能以和平收场，不是经济对抗，就是军事对抗。”
“恩，利用规律满足智慧体在特定环境下诞生的人性……以至祸害全宇宙……我和他有过几面之缘，”郝林盯着月牙淡淡说道，“其中某一次，他向我说了一句话。
“最原始的体系配上最强大的力量，会产生最恐怖的灾难，尤其是这力量还涉及规则。
“这是个有趣的桌姆人类，或许和疯嚣残留物的交流让他发现了什么，最终造就了他悲观的心态。
“或许，他的思路能帮助你解开旧神明之界的秘密。
“好了，我要说的差不多就是这些，这会儿八一应该已经把流光器里的圣灵人灵魂导回苗圃内部了，有空再见。”
“明白，郝林先生，”月牙见上司有意挂断电话，马上又接了一句，“我在梦位面的时候，需要防备这种污染吗？”
“不用，至少在我们知道污染的存在之后，它肯定进不来，”郝林的语气这回非常肯定，“宏观的事情还是交给守护者军团去做吧，他们是专业人士。”
情况就此阐述完毕，在月牙与郝林又谈论了目前各个断线者战士的动向后，漫长的交流总算落幕了。
待郝林主动挂断电话，月牙放下数据终端，看了眼身旁的伊麦尔娜与赛莲:“目前就是这个状况，郝林先生似乎不打算和我多说细节，一切还得靠咱们自己探索。”
伊麦尔娜就与月牙一同坐在沙发上，此时竟涨红了脸，攥紧双拳，瞪着眼说道:“如果真象月牙哥你说的这样，到底是哪个混蛋在用这种武器!简直就是灭绝人性!”
在刚刚的倾听中，伊麦尔娜隐隐读出了郝林的意思——这种污染并非某种无意识的规律，而是一种狂躁的智慧武器。这个事实迅速让她怒火中烧，纳尔菈等管理者的惨剧再度浮上心头，久久无法平静。
赛莲也从伊麦尔娜的头顶探出脑袋，数千年的淡漠令她难以再表现出太过激烈的情绪，此时仅是眉头紧皱，看起来若有所思。
“别生气，伊麦尔娜，日子还得照过，调查得一步步地来，”月牙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正所谓新手不能上来就单挑boss，天大的恩怨也得按计划一步步报仇。”
“恩，谢谢你……”伊麦尔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朝月牙的方向挪了挪，“我刚刚是有点太冲动了……”
这时，金蕾耳母亲爱梅的房门口传来一阵嘎吱声。很快，埃尔顿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随后跟着虚弱的爱梅和金蕾耳，以及斯旺斯和索尔雷。
“月牙先生……”埃尔顿满面疲劳，一脸错愕地望着前方，浑身上下都在发抖，嘴角还翘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口中轻轻念叨着月牙的名字。
如果不是知道内情，这一幕还真心有些瘆人。不过月牙很快从沙发上起身，很是礼貌地迎了上去:“埃尔顿先生，您的太太现在应该恢复正常了吧。”
他看到金蕾耳轻轻搀扶着自己的母亲，爱梅紧紧抱着前者的骼膊，一刻也不敢放手。金蕾耳则是面带浅笑，异常欣喜地向前看去，眼角带着一滴快乐的泪水。
“月牙先生……”
埃尔顿呼吸急促地望着月牙，后者同样一脸困惑地望着他。月牙不知道埃尔顿想做什么，但看他的状态似乎非常激动。
然后，埃尔顿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身躯匍匐在月牙旁边。
“谢谢您治好了我夫人，找回了我的女儿!我们全家欠你们一个大恩情!不知该怎么报答你们!”
月牙当场就懵了，无言中立刻拉着埃尔顿起身:“不用不用!对我们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你不用行如此大礼!”
“应该的，应该的!”埃尔顿直起身子时，疲惫的衣物后尽是汗渍，眼框中已经盛满了泪水:“这六年来，我每天都活在地狱般的煎熬中，无论如何，您让我们一家从破碎重回团圆……”
他紧紧握住月牙的双手，眼中感激之情早已满溢。
“埃尔顿先生，与其沉浸在强烈的情绪中，不如先听我讲讲金蕾耳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月牙哪受得了别人这么躬敬地对他，刚刚埃尔顿这一系列动作给他逆子反胃症【一种梦位面人造人类正常的生理现象，任何诸如卑躬屈膝的谄媚状态都会让人想到那些妄想成为神明的逆子脚下匍匐的信众，进而想到被疯嚣污染的病态模样，产生反胃】都整出来了，“这算是我作为恩人提出的要求。”
“好!好，当然可以!”埃尔顿连连点头，几人顿时围绕着餐桌落座。
出于金蕾耳母亲脆弱的精神状态，月牙并未使用数据终端进行信息传输，而是直接采用口述形式。此时伊麦尔娜就坐在他右侧，斯旺斯则坐在左侧。金蕾耳父母和索尔雷一脸好奇地望着月牙，准备听听这天外来客究竟带来了什么故事。
“这位是伊麦尔娜小姐，比令媛年纪大三千……两岁，是金蕾耳的战友。她对圣灵文明暗面的历史非常了解，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找她补充。”
月牙摊手朝向伊麦尔娜，又缩回手敲了敲数据终端，一道蓝光随之亮起。
“事情还得从三千年前的大撕裂时期说起，那时，有个强大的超自然存在降临到了圣灵文明的空间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