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绿色信标将月牙淡绿色的身形轮廓带回苗圃，他戴着飞船提供的维生项圈来到了光影之间。
其实以他现在的身体强化程度，在真空中也能正常生活。不过本着不吃不必要苦的原则，月牙还是拿上了这个高科技文明的神器。和代行者的维生项圈不同，帝国产的更为安全，且续航能力更高，徜若不是管理局禁止审查官向本地文明出售或赠送帝国科技产品，否则月牙家必定人满为患。
收回略显发散的思绪，月牙看向复色光影中的景象。下一秒，他惊讶地眨了眨眼，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视觉。
浩大的天国之下已然再次充满了繁杂的光影，远近各处都轻轻飘浮着密密麻麻的沉稳彩云，一时如同峰峦叠嶂。这种景象很象乘坐大气层内飞行器掠过平流层时望见的无数云朵，但不同的是更密集，更广阔——无数缥缈的雾气笼罩着月牙渺小的身躯，令人顿觉身处梦境之中，来到了传说中的神殿与仙境。
异常熟悉的中年沉稳男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如徐徐拂面的清风:“你好，月牙先生，我马上将您送去先知的居所。”
月牙立刻感觉身体不再飘荡于云彩之中，而是踩到了坚硬的地板。随后，一种没来由的安心感从心中上涌，他膝盖一弯，竟下意识“坐”在了色彩之上。
身下的一块圆形云彩开始从宏大的背景中剥离出来，如一艘小船轻轻上浮，载着他开始移动。
“卡洛特先生?你这么快就已经恢复成这样了？”月牙轻咳两声，“我还以为南宫先生修复您需要更长的时间……总之恭喜你恢复原状。”
出于礼貌，他没有直接叫对方“苗圃园丁”，而是尊称其为“卡洛特先生”。
“哈，谢谢你的关心，”随着“云船”搭载着月牙逐渐靠近先知的小屋，苗圃园丁热情回应着月牙的寒喧，“虽然之前的破坏程度看上去吓人，但都不致命，最多也就是齐克老师给我电了个酥麻。我能感觉到长存之阳的力量主要指向外界的星区，并未把我当成主要目标，所以后续让那位南宫八一和那些施工队给我用了点高科技，很快就恢复原状了。”
月牙眨眨眼，他觉得园丁是在大题小做——当时的情景惊天动地，对方痛苦的哀嚎显而易见，完全不是所谓的“不致命”。但考虑到他本身有意淡化这段回忆，月牙也并未多嘴。
“南宫先生就在先知的小屋旁，其他的飞船都在别处对我进行加固。我只负责把你送到那儿，细节问题就由他来给你解释了。”园丁的声音异常洪亮，如同游戏文本般清楚。
“明白。”月牙静静感受着朝身躯吹拂而来的无害光影，仿佛听到了苗圃过去的历史。灵体之船持续前进，却如同原地踏步，无论行进多久都是一样的风景。
大概过了五分钟，月牙端坐之馀，突然好奇地开口问道:“冒昧问一句，卡洛特先生，我比较好奇，您和外界那位‘卡洛特’，究竟算是什么关系？”
“哦，你问这个啊，”苗圃园丁抖了抖身子，空间中随之传来一阵颤动，“我们俩毫无疑问是一个人，但他却拥有与我不同的思想，因为他在外界经历的三百年与我不同。”
月牙略有不解:“思想不同，还能算是一个人吗？”
“可以算是，如果从齐克老师的角度来看的话，”园丁的语气颇为热情，与外界那位较为内敛的卡洛特截然相反，“生命和意识本就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一个生命可以拥有许多意识，而一个意识之内也可以产生许多生命。
“我想，你所隶属的单位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
言至此处，园丁突然向月牙投来好奇的目光，见他没有继续提问，自己继续开口说道:“你能回答我一些问题吗？”
月牙点点头:“您尽管问。”
“贴在……你身上的那个【旁白】，究竟是什么东西？”苗圃园丁向月牙投来的好奇视线愈发强烈了，“我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存在，即使是信息体，也该有迹可循才对。”
“是南宫八一先生告诉您的?”月牙略显惊讶地问道。
“没错，如果不是他和施工队在治愈我时顺带提了一嘴，我都不知道您还有这么奇特的能力。”苗圃园丁仔细观察着月牙的心智与形体，却依然没能找到那个所谓的【旁白】。
【qwq】
“实话说，我也不清楚，”月牙轻轻摇头，“这东西似乎是生来就附在我身上的，它不怎么影响我的生活，我也从未对它感到过恐惧和不解。
“郝林先生似乎暂时不打算告诉我它的真相——当然，也可能是他确实不清楚。
“总之，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我暂时和它和平共处着。”
“这样啊……”苗圃园丁对月牙略显含糊的回答感到有些失望，但最终还是转为一阵长叹，“那我就好好等着了，等一切尘埃落定，真相尽数浮出水面后，自然便会知道它的本质。”
“恩。”
月牙轻轻应了一声，静静望着远方不断翻涌的云雾，想象着它是以一个人类的灵魂为阵基制作而成的宏大的存在:苗圃园丁很有耐心，他不介意为了一个有趣的秘密等上几十上百年。
“在这片地方待上几千年，不会觉得无聊吗？”他望着绚烂艳丽却又一成不变的复色光影，向园丁问道。
“当然不会，以苗圃新版的设计理念来看，我可是能仔细观察文明全貌的。”
苗圃园丁提到这事，顿时来了兴趣:“你仔细想想，一整个文明的人生百态，从孩子到老人，从平民到领袖，从商人到科学家……那么多人在空间和时间尺度上的人生，我都能尽收眼底。
“你想想，这可能无聊吗？肯定比任何一款游戏都要有趣多啦。”
“如果可以的话，以后我们会想办法给你准备几个分身，在圣灵文明没什么大事的时候，你可以用它们在这个宇宙内随意出游，”月牙很认真地望着远方的层云，“我们最不应该亏待的，就是你们这些为了文明鞠躬尽瘁的人。”
“哦!那真是谢谢你了!”苗圃园丁的语气一时火热而真诚，“虽然这事肯定得不久以后才能安排，但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更有干劲了!”
似乎是欢乐促进了复色光影中的云雾流动，月牙感觉身下“云船”的速度变快了不少。很快，随着周围隐约浮现出许多梭形与圆盘形的飞船轮廓，月牙逐渐意识到自己正在接近终点。
很快，随着一座淡金色的古朴小屋出现在他眼前，云船稳稳停下，周围的色彩尽数散去，为月牙扫清了视野。
南宫八一就站在小屋前的台阶上，轻笑着看向月牙。
“好了，这样你就熟悉了红晶桥以外的移动方式，”南宫八一看着从云船迅速踏上台阶的月牙，以及他身后的施工舰，“说真的，我想把这儿打造成一座主题公园，你想想，在这炫彩里乘着云船去各个园区参观，这不比圣灵之舟-s上面的那堆拓展空间还带劲。”
“那卡洛特先生的生活肯定会变得非常多彩，”月牙应和着南宫八一的构想，走到欧伊德先知的门前，“南宫先生，先知具体找我什么事？”
“你不用抱太大希望，在玄武台号对苗圃开火后，先知的身上长了一堆幽能晶簇，现在基本什么都不记得了，”南宫八一往台阶下方迈了一步，“但他的能力还在，可以替你占卜一下。
“现在厄里蕾娅姐在给伊麦尔娜体检，圣灵文明那儿也有林子负责，豆豆和里斯姐负责军演，至于那艘圣灵之舟-s，找几个自律机械就成。既然先知执意要见你，那苗圃中的这个模块就交给你了。”
南宫八一简短地陈述了目前的情况，月牙很快便拉开房门，走入了先知的居所。
木质的古褐色地板异常古朴，壁炉中燃烧着摇曳的火光。月牙的视线越过陈设简单的家具，看向床铺上生长着幽蓝晶簇，覆盖着厚厚棉被的老人。
老人此时刚刚苏醒，正揉搓着自己黯淡的眼眸与淡金的胡须。见月牙靠近，他突然用一种相当紧张的眼神望向对方，片刻之后又恢复如常，向月牙慢慢问道:“请问……您就是月牙先生吗？”
“恩，”月牙不动声色地在先知床边的木椅上坐下，“怎么称呼?您找我什么事？”
“叫我先知就好，我早已抛弃了自己的名字。
“听说……齐克死了，是被你的上司结果的?”先知静静靠在床上，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毫无波澜地向月牙问道。
“对，他和长存之阳都深受污染，郝林先生只能出手消灭他。”月牙对先知的冷漠略感惊讶，不过并未马上询问。
“那就好……”先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象是多年的心结终于解开，“还好，一切最终并没有导致又一场大灭绝。”
“又一场大灭绝?”月牙一听便知先知话里有话，“南宫八一先生说您忘记了很多，您对自己的故乡还记得多少？”
“基本不记得了，但我只知道自己的逃脱是由于一场大规模灭绝，”先知轻轻指着自己，“和我比起来，齐克其实算是个年轻人，我所经历的事情，可比他多得多。”
“可按照我得到的情报，暗之主的故乡并没有遭受灭绝。”月牙不解地一眯眼。
“没错，但你一定记得，齐克不仅是长存之王的‘高阶侍者’，还是‘外派员’——我们本就身处异乡，又从异乡逃往了此处。”
“原来如此……具体的内容您遗忘了，那您还记得什么?”月牙立刻追问。
先知静静看着月牙，望着这个深邃而虚无的空洞，许久之后缓缓开口:“你知不知道，自己的抹杀者从何而来?”
“不知道，”月牙很诚恳地望向对方，“您详细说说。”
“首先，我并不清楚抹杀者为什么会突然被你这个异乡人掌握，”先知事先声明，“但我可以告诉你它的起源。
“关于中古六王开拓天地的大致故事，以及对‘原初诅咒’的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