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暗之主对自己本人的实力很有自信，它最开始就没有料到自己不是玄武台号的对手——这一带到处都是令月牙垂涎欲滴的线索，比他想象中的要丰富许多，几乎没有被刻意抹去的痕迹。
望着室内的朴素环境，月牙对照着日记开始推理。
首先，纳尔菈一家和暗之主的合作基本已经证实，他们似乎一直在为“升格”所奔走，但又由于某些原因与暗之主决裂，无论是卡洛特的脱离，还是纳尔菈偷走那个所谓的“f”，赛莲被关入录像，一个叫做“慈爱之母”的机器人被拉出来顶班，都是两方矛盾的表现。
第二，月牙肯定不完全相信日记中那套黑红之天金红之天的理论，外侧可都是正常的星区。
金红之天，黑红之天和紫红之天……看起来是在标签化和扁平化这个世界的结构。后两者需要通过升格才能到达前者——但过程和代价又是什么?
暗之主构筑的世界和世界观理论有很大问题，四处都是矛盾，错误和低效率。贸然从中脱离还会有某种不好的结果发生。
再者，这里的结构果然还有细分，暗之主苗圃的上层是“天国”，下层是“录像”，分别代表意识和记忆，根据日记提供的信息，赛莲被关押在录像中，随后通过某种特别的方式逃脱了暗之主的控制。
【qwe】
还有一点——断线者的灵魂也会被收纳进另一侧，这是个新发现。
勒尔伦一定对最后这点异常在意，毕竟如果此条属实，他就有希望在这里打听或者搜索到妻子茜佩丝和女儿莉拉的下落。
月牙等人在房间中快速翻找起来，在科技的加持下，很快便在空旷的家具中找到了几卷手稿。
第一张手稿的顶端写着一行字:纳尔菈（后半看不清了）。
“很多柜子都被搬空了，看起来暗之主也不是没有做过准备，”月牙干脆戴起了手套，将手稿攥紧，“纳尔菈应该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但随着起义失败，她死去并化为灵体，这间房子就空了出来。”
“这座塔听名字应该是个用于管理灵魂的局域，或许是用来监测底下那些光流的设备，而且看起来还不少。”伊麦尔娜望着窗外的奇景，“这里有好多塔，这样一看管理员不止纳尔菈一名啊，都是暗之主从外面拉来的圣灵人嘛……”
“但应该是最特殊的一位，其他人没有那么高的出镜率，也没有变为纳尔菈之声。”
月牙回忆着先前的见闻——纳尔菈最初是暗之主齐克萨诺斯的合作伙伴，最终却连名字都没在圣灵之舟的历史上留下，除了单纯的理论分歧之外，是否还存在其他的原因?
例如……暗之主的计划后续违背了某种“初心”?
月牙回想起日记里的另一个名词:那些登上“长存之阳”的断线者口中的“白红之天”。
从他们如此惊惧的表现来看，这个“白红之天”可能是不同于三种状态的恐怖结局。
或许，就是因为“白红之天”可能存在，纳尔菈等人才会和暗之主决裂。
大黄在房间中不停嗅着其他可能存在的线索，顺便叼出一块干肉排啃了口。勒尔伦斜靠在窗边，戴上战术目镜注意着外界的情况，心中却有几分思绪在挂念妻女。
“……伊麦尔娜，你去窗台上守着，请勒尔伦来。这手稿我一个代行者文科生居然真看不太懂，不过也不需要完全看懂……”月牙盯着纳尔菈简洁的书写和文本，用手机扫描，交给ai进行分析。
代行者的大学文科生要学的理科内容不下一个霍尔莱塔理科生。虽然隔行如隔山，但如果一卷手稿能让代行者的文科生看不懂其基础内容，说明要么手稿反应的宇宙规则不同，要么研究的东西文明等级至少不低于代行者。
这真的是一个恒星系文明的工程师能画出的设计图吗？
勒尔伦很快凑近，和月牙一同翻阅起手稿。
“长存之阳……f……巨构……磨损很严重……但借助你的工具就清楚了……”
勒尔伦的目镜观察近景也有映射的辅助模式。他仔细阅读着第一张手稿，顺便感应月牙手机里的ai回答。
第一张手稿上勾画着那轮太阳的图案，大概率就是日记里记载的“长存之阳”。然后是一些人体构造图，旁边画了一团雾气般的团块。后面用圣灵文杂乱地写了一堆公式和符文，单看一个字符较为娟秀，但整体显得有些混乱。
下一页的主体是三条横线，里面填满了各种各样的内容和公式，应该指的就是暗之主另一侧的基本构造——但唯独有一点不同，在那顶层黑色虚无的下方还有一道滤网，被纳尔菈用红墨专门标识了出来，天国之内也刷上了一层非常淡的红色彩墨。
“你这ai水平很高，基本和我想得一样，纳尔菈的意思应该是:进入另一侧的灵魂可以作为挖掘长存之阳中蕴含潜能的工具。从太阳中挖出来的，她称之为‘长存原初力’，可以实现升格。”
“果然是招募灵魂去工作……”月牙微微抬头，“我早就在想了，如果是捉人类的灵魂当作能源，就这么点每年的死亡人数根本不够——这就象拿放了盐的矿泉水去养鲸鱼一样。”
“噫——人脑挖矿啊……”伊麦尔娜不满地咂咂嘴，表情有些嫌恶。
“不，你误会了，在那颗太阳里，纳尔菈似乎设计了很多拓展空间，里面摆放了不少设施，和月牙在圣灵之舟里看到的一样。在太阳上挖掘的灵魂并非苦力，而是服从自愿的原则，福利也不低……”
“……唔，我再也不敢妄下论断了……”伊麦尔娜捂着脑袋别过头去，异常尴尬地碎碎念道，“你们全念完了我再评价……”
勒尔伦阅读着这张手稿，越是深入思考，惊愕之色越是明显——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面对的对手并非一个怪兽类的反派，而是一个自成体系的高等文明。
“灵魂的寿命并不是无限的，一部分灵魂在天国中享受，一部分则被招募到太阳上去工作……那些最终耗尽的灵魂，会被添加……映射……”
勒尔伦有些生硬地读着这个词。虽然科技在三千年内没怎么进步，但文化毕竟变化了，如今阅读纳尔菈的手稿象是在念文言文，需要一定知识储备才能读明白。
“接下来我来读吧。”
经过翻译系统几分钟的解析，月牙逐渐理解了手稿的大致内容，他从勒尔伦手中接过纸张，继续阅读。
“多个灵魂被紫线运输到……卡洛特【体内】的外侧，然后被糅合，此阶段为苗圃园丁卡洛特的分裂体?再经过映射，最终被制作成……”
月牙的翻译系统仔细甄别着最佳译名，最后才吐出一个最为准确的答案:
“映射人。
“它就是纳尔菈和暗之主对线条怪物的官方称呼。”
“这个天国的卡洛特的一切做成的体内，现在看来是字面意思，”勒尔伦提起棍子晃了晃，神色复杂地眯起眼，“原来线条怪物是这么来的……”
月牙有些恍惚地望着手稿，逐渐感到惊讶——现在看来，无论是卡洛特融入天国，还是赛莲管理录像，都是纳尔菈一家自己选择的结果。
【。】
为了这个所谓的升格，他们不惜转化自己的生命形态，放弃肉体，灵魂甚至人格，也要添加暗之主的计划，将文明从大撕裂的创伤中修复回来。
究竟是暗之主利用了他们的理想主义，还是暗之主与他们都是理想主义，只是在向着完美的形态狂奔时，误入了陷入深渊的歧路呢？
月牙不确定，他迫切想知道这个所谓的升格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这么一位能人如此痴迷，带着全家跳进了这座伪装成桃源的火坑。
“手稿上说，升格的过程是提升文明等级，利用紫线网络控制文明的群体思潮，做到定制化生产文明的进步。
“在最后阶段，要让外侧和里侧合为一体，成为一个完整的文明，那时文明能以强大的力量和信念自己决定自己的定向命运。
“升格的主要材料是长存之阳，要想完成升格，必须要满足以下条件:
“第一，必须要从太阳中攫取足够的原初力，能源必须要足够。
“第二，文明的群体意识必须对升格深信不疑，不能存在文明总体不认可升格的情况。
“第三，影响群体思潮的手段必须掌握在一个绝对公正无私的个体或群体手中，这个执掌者（群体）不能有任何偏袒和懈迨，情感仅限于理解，但不贸然接受。”
“看起来都是非常合理的要求，这个文明自决的说辞似乎也不符合干涉文明发展——暗之主甚至想要把自己构筑的体系彻底融入圣灵文明，怪不得帝国之前没有动作。”
手稿终于念完，月牙将它们收进随身空间。脑中却在不断回想着纳尔菈一家宏伟的构想，以及精密的模型。
这是个充满奇想的文明，妄想着在恒星系时期就终结内部的绝大多数弊病。
但为什么后续团队决裂了?
月牙将视线投向和伊麦尔娜一起怼在窗口发呆的小娃娃，轻轻望着她脑袋上缓缓转动的螺旋桨，随后摇了摇头。
小娃娃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之前那么多问题她都没能给出有效回答，哪怕添加了那张卡纸。
“……这位纳尔菈真的很厉害啊，”伊麦尔娜见月牙终于念完了手稿，转身盯着一处书架，“真不愧是大工程师……写的符号我都看不懂，做出来的事情却大到无法想象。”
“但她的事情最终没做成，暗之主最后还是对圣灵人挥下了屠刀，”勒尔伦静静望着窗外的紫红天空，“走吧各位，咱们现在用小娃娃去光流那里碰碰运气。”
“恩，事不宜迟，现在过去不久了，也许接下来就会有敌人袭击。”
并非从楼梯上盘旋而下，而是坐上了月牙曾在银白色太空城中使用过的自行球，众人从窗台上一跃而下，伊麦尔娜抱着小娃娃，月牙抱着大黄，仅仅花了几十秒便重新回到了那片球形流光之间。